十五 城頭之戰(上)
結果還是跟來了——鹿君澤心裏自嘲一笑。
在城頭,鹿君澤叼著最後一根串籤子,靜靜地在貴賓席看完了整場演出——可惜是啞劇,他倒是想知道內容,不過那個最後來的身高最高的,自己似乎打不過。那就只能遠遠地觀望了。
啊啊,“似乎”這兩個字有些不夠嚴謹。
畢竟,自己明明站的這麼遠,氣息也完全收斂了,他居然還能發現自己,投以警告的目光。
人對危險的直覺是有限度的。
時間上有限度,距離上一樣有限度。而隔著四百丈就能發現完全沒有釋放敵意的自己,只能說——至少是遠在忘神境之上的強者吧,即便是他所見過的歸一,也有些太牽強了。
如果是和他一樣的極上天賦——可惜他還沒有親身體驗過極上天賦達到歸一境的實力——那大概就是歸一上境了,甚至……縱橫。
不過對方最後也沒理他,帶著之前和鹿君澤擦肩而過的灰袍走了,只是這個小孩子——嘛,似乎還是比自己大一點的——到底打算在下面哭多久啊?
鹿君澤有預感,這個藍皮小子在近距離的直覺敏銳度可不下於那個最後來的,否則也不會在那個始終沉於陰影中的傢伙纔剛進入一般結丹境攻擊範圍的時候,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哦哦,終於哭完了。
城牆下,白羽張扶著一旁架立的崑崙佩劍【鷹揚】,靜靜站起。
他抹去淚水,面容再度迴歸本來的冷酷與陰鬱,朝著右邊走了幾步。
他的身形突然消失在鹿君澤的視野裡。
鹿君澤嘆了口氣。
【冷赫】的橫刀驟然出鞘!鹿君澤轉身緊握離完全出鞘還有半尺的橫刀,與相接的崑崙名劍【鷹揚】碰撞出絢爛的火花!
“鏘鏘——”金鐵交鳴之聲過後,鹿君澤側向輕躍,躲過了白羽張另一隻手的障刀橫拉,同時手中橫刀終於完全出鞘,轉眼間盤上了赤紅的火焰紋路!周身牆土在暴漲的真氣釋放下微鬆,石頭間隙間頑強向上的零星小花小草,還有古樸磚牆之處爬滿的青苔,頓時被殃及池魚,迅速枯萎。它們連腐爛都來不及,就完全失去了水分,成為一片焦黑。
白羽張瞳孔驟縮!他明白,一旦讓對方的武器蓄勢,自己再無勝算,於是改劈砍為直刺,以他生平最快的刺擊直取鹿君澤咽喉!
鹿君澤不慌不忙,以幾乎跌倒般的姿勢,重心立時下沉,白羽張的刺擊力道尚未傳遞到半分,只來得及在他的眉心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這千鈞一髮之時,他竟能如此從容地兵行險著!
白羽張臉色一變,然而去勢難收,他便乾脆以這勢頭再加持更洶涌的力道,僅僅微偏劍鋒,硬生生用自己的劍格架住了已經在鹿君澤背後蓄勢待發的橫刀,使他拱起的手肘無法將力量甩脫,而自己的整個身軀毫無花俏地撞在了鹿君澤身上,真元轟然引爆!
“轟!——”
城頭電光火石之間的戰鬥當然引起了城防巡查的注意,然而他們卻只敢在一旁遠遠觀望,甚至原本一名離這裏不到百步距離的城防巡邏老兵嚇得本能般向後撒腿就逃!
他們不過是體練境界的普通士兵,這裏又是大唐腹地,加之崑崙庇護,何時見過如此大的陣仗!就算見過,也是遠遠地觀看那群修行強者在掌劍臺上大顯身手,毫無危險。
“老大,這……怎麼辦?我們……要……要上嗎?”一個離得最近的五人兵隊——當然現在只剩下四人——趴在地上,以鐵砲作掩護,看著城頭那邊不停的碰撞。其中一人如此問道,而一邊明顯官階高出一級計程車兵面如土色,此時聽到下屬提問,當即拍了他的頭盔一下,讓那人頭盔一歪。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上你個頭啊上!快去請巡夜司的執事長官來!”說著,甩了甩那被長滿鈍刺的頭盔扎得生疼的手。
“哦哦……”那士兵立刻領命,一邊慌忙扶正頭盔,一邊飛也似地往城牆下跑。
回到戰場上,鹿君澤的雙眼已經完全化爲了金紅色,黑底金紋的內丹裡,催動的真元已近三成。他的刀法與劍法無異,用的是以那改良過的《白殷劍》為基礎,與自父親那兒傳承的技術相結合後的特別刀法——《殺手刀》!
這刀術起名著實不走心,也是父子兩人的通病——既然是殺人的技術,那就沒必要再為它們骯髒的效用粉飾什麼,殺人就是殺人。父親的殺手刀,自己的兇人劍,說到底就是一回事,只是用刀用劍的區別而已。
但這刀法確實實用。無論是障眼法之流的小聰明,還是作為技術骨架的刀路折返,精簡的斬擊和刺挑,都頗有講究,一環扣一環。尤其是“斬擊”。它既有用刀鋒斬切的技術,又有刀背鑿擊的招式,而其區別僅僅是鋒刃和鈍器所導致的傷害結果而已。
父親曾說過,這不是他獨創的術,而是從“浸夜砂”那群怪物們身上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