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殘忍”的傭兵
似乎覺得李爾的玩笑開得有些過火,怕真的嚇到了這個有些單純的僱主,烈酒輕笑道:“別聽他瞎說,水罐都嚇掉了,那這是什麼?”
烈酒指了指那個水罐。可他的這番解釋,似乎並沒有讓艾莉絲的緊張的心情放鬆多少。
“我這不是還沒說完麼!”對於盟友的“背叛”,李爾有些不滿的橫了烈酒一眼:“河水水流相當急,我這一撒手,水罐頓時就給沖走了。可我又不敢下水去撿,因為我肩膀上的手印實實在在的擺在那,說不定就有水鬼……可是沒了水罐,大傢伙就沒水喝。我心裏有愧呀,也不敢就這麼逃回來,生怕辜負了大家的希望……”
“你他孃的莫不是教廷的騎士吧?人品很高尚啊!”烈酒笑罵道:“還生怕辜負了大家的希望,破水罐子丟了,再回來拿一個就是了,裝什麼啊。小姑娘啊,你可別信他的話!”
艾莉絲煞白的小臉,僵硬的朝著矮人點了點頭。
唉,看來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已經中了這個小混蛋的“圈套”了。
烈火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暗自後悔自己剛剛為啥要幫這個李爾墊上那麼一句話。
到了這種地步,李爾索性就放開了發揮,這貨撒氣慌來,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結果正在我站在河邊愧疚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淒涼的勁,誒呦,嚇得我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說來也巧,李爾正在這邊講著,剛好崔爾特與卡娜正從小樹林裡鑽出來,他們走路倒是沒有刻意隱藏著自己的行蹤,可艾莉絲背對著他們坐著,由於聽李爾的“鬼故事”太過駭人,聚精會神聽得極其認真,哪裏能聽的清楚身後的動靜。
李爾正對著艾莉絲坐著,看得是一清二楚,頓時心生一計,於是加了這麼一句話。結果李爾這句“背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悽慘的聲音”剛剛說完,纔回到篝火旁邊的卡娜便到了。艾莉絲渾然不知,還在聽著李爾口中的故事,而正巧站在她身邊的卡娜覺著這三個人的氣氛不太對,尤其是僱主的模樣似乎有些害怕。於是卡娜便有些疑惑,開口問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麼?”
這是一句女人的聲音,剛好在艾莉絲的身後響起。
頓時,艾莉絲就好像是個受了驚的小兔子,先是渾身一顫,接著好險沒驚得跳了起來。
於是就聽著這篝火旁邊,艾莉絲“啊!”的一聲尖叫,李爾的哈哈大笑,烈酒斥責李爾,但自己卻也忍不住偷樂的聲音響徹了一整片森林。
良久。
“李爾,你……”後回來的崔爾特跟卡娜總算弄清楚了狀況,卡娜先是有些無語,狠狠颳了李爾一眼,接著陪著艾莉絲坐在身旁,哭笑不得的給這個膽小精靈女孩好一頓安慰。崔爾特則對於李爾頗有些不滿——鬧出了這麼大的么蛾子,事後如果僱主去傭兵工會投訴,他們魔狼傭兵團還真得吃這個啞巴虧。艾莉絲這個女孩很單純,崔爾特估計這個女孩不太會這麼做。可畢竟是理虧,又怕李爾這個不穩定因素再捅出什麼簍子來,崔爾特決定好好的跟李爾談談。
可是一開口,卻又不知道如何去說——講個故事而已,說白了就是編瞎話,還是明擺着告訴你我在編瞎話。你管天管地的,能管得了別人說故事吹牛皮嗎?別說這人不是自己傭兵團的,就算是自己的手下,提出這個要求,恐怕也是有些過分。崔爾特有些猶豫,對外人又怕話說得重了結仇,只得輕飄飄說一句:“天色不早了,好多魔獸都是夜間覓食,咱們得時刻保持警惕,別過多浪費心神……”
“後來呢?”艾莉絲靠在卡娜的身邊,似乎找到了靠山似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叢林裡天黑得快,可時間畢竟還早。傑克帶回了不少射殺的野味,已經剝了皮子去了內臟,放在火上烤著。飯還沒吃,要是真沒人說話,艾莉絲覺得自己估計會悶死。
這個可憐的精靈族女孩,似乎從來沒考慮過自己一會兒會不會被嚇死……
僱主發話了,崔爾特默默的閉上了嘴巴,並且投去了一個相當複雜的眼神。這個是一種皇上不急急太監,一轉身這太監還被皇上埋怨多管閒事的幽怨眼神。接著,崔爾特視線一轉,這個小小的傭兵團長又是瞥到了孤零零坐在一旁的傑克,想到少年與卡娜的問題,頓時五味雜陳,只覺得自己的這個傭兵團長,當的真是心累……
於是趁著夜幕降臨,篝火旁邊,這個幾近夭折的鬼故事,再度掀起了一波不小的風浪。
“……橫豎都是一死,更何況我要是幫這女幽靈,她也未必會害我……於是我壯起膽子,問那女幽靈‘你說我幫把你們挖出來,助你們報仇,你們就幫我把水罐找回來,是真的嗎?’結果那女人聲音沒再響起,但是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那個原本順著水流被沖走的水罐,就直接從河的下游方向飛了過來,自己打好了水,還飛到了我的身邊!……說是在飛,那罐子倒是不快,懸在半空不假,可我總感覺是有人在拖著這個罐子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了過來!我沒敢接那罐子,怕那女幽靈誤會我不守信用,於是轉過頭來,跑到女人說的那顆樹下,掏出刀當鏟子是一頓挖。沒挖太深,刀上手感不對,似乎是碰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我扒開旁邊的浮土,仔細的一看……”
對於李爾一驚一乍的語氣,烈酒頗有些不屑。也是爲了製造點輕鬆的氣氛,於是便開始拆臺:“是一塊大石頭?”
李爾無奈:“不是。”
“是那棵樹的樹根?”
“不是。好了,不要打斷我的話!”
李爾此時也是不管躺靠在卡娜懷裏,朝著矮人偷樂的小女孩,而是面色認真的道:“是一個骷髏頭!頭蓋骨上,還長著長頭髮,分明就是一個女人的遺骸!”
烤著篝火,艾莉絲的身體已經暖和了起來。女孩靠著卡娜,已經不如剛剛那麼害怕了。她眨著漂亮的眼睛,聽著李爾那有些驚心動魄的故事,覺得自己這次任性的決定,好像也沒有自己母親說的那樣糟糕。
然而艾莉絲很快就將自己的這番感受全盤否定了。甚至覺得自己此行是個極為錯誤的決定。
原因,就是李爾這個鬼故事的結局。
“後來那女幽靈似乎附在了這些骷髏骨架上,跟著那些骷髏一個接一個的從坑裏跳出來,我只想抱著水罐離開,可她們說在地下躺的太久了想找個人說說話,沒辦法我就只能跟她們聊聊天,嘿,說是聊天,也就是她們說我在聽。這些女幽靈生前的身份五花八門,有逃婚的小媳婦,有喜歡遊蕩的女探險家,有進森林裏採藥的婦人,有小鎮上曾經的女執法隊員,還有去前面村莊,跟咱們一樣準備穿越幽暗森林的普通少女……這些女幽靈嘰嘰喳喳,說起話來也沒個主要內容,大多都是念叨著‘報仇!一定要找那個該死的男人報仇!剁成碎肉!’。我手裏頭抱著水罐,還急著趕回來,心想這幫女骷髏這麼吵下去,我明天也回不來呀!也是好奇她們為啥會被埋在這裏,於是問了她們一句‘你們到底是怎麼死的呀?’,結果這一問不要緊,這些骷髏黑洞洞的眼眶齊刷刷的看著我,接著,那個女執法隊員一字一頓的告訴我——”
“恐怖故事”失去了“恐怖”兩個字,故事的精彩程度便要大打折扣。烈酒打了個哈欠,崔爾特正在喝水,卡娜則百無聊賴的撫弄著艾莉絲深色的秀髮,望著興致奇缺,似乎只有精靈女孩感興趣的眾人,李爾依然賣了個長長的關子,才說道:
“她們,其實都是小鎮的僱主。因為僱傭了邪惡的傭兵,在荒無人煙的幽暗森林之中,被一個僱傭的傭兵玷汙之後,便被殘忍的殺害了。由於她們或是偷偷從家裏跑出來的,或是孤身一人父母早逝,所以死後,根本沒有人在意,於是只能自己強行靠著仇恨和怨毒保留下了魂魄,變成了幽靈……直到碰上了我,才逃出生天,只是肉身已死,連人也做不成了。”
還在喝水的崔爾特聽罷,一口水噴了出來,噴在篝火上,頓時一陣“嘶嘶”的聲音。昏昏欲睡的烈酒此刻瞪大了眼睛,早就沒了睡意。就連根本沒怎麼認真聽故事的卡娜,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故事結局”的嚴重性。
然而,此時的他們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李爾已經說完了。
“然後,天色已晚……我就回來了。我本來不想講這起這麼可怕的經歷,無奈烈酒非得說我在河邊接水太慢,是偷懶……我可不就得解釋解釋!要不是爲了這灌水,我可是差點把命給丟了!還說我偷懶,這我能忍?!”李爾一拍大腿,端的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烈酒一聽,頓時給氣樂了。哦,合着你說這麼一大段,到頭來是因為老子埋怨你是吧?可這段話也就放在心裏,沒敢講出來。因為現在的氣氛已經明顯的不對了,艾莉絲已經脫離了卡娜的懷抱,重新迴歸了那個驚恐到了神經質的模樣。女孩看著四周的五個傭兵,接著發現自己正孤零零的坐在他們其中,細思恐極的感覺,如同一根緩緩插入艾莉絲心臟的鋼針一般。李爾的故事講完了,可這陰冷的漫漫長夜,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