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少年從車棚裡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將它的那些辣椒水、電擊棒、辣椒噴霧之類的道具掛在身上，向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出發。街上很黑，行人很少，他走得畏畏縮縮。他害怕人多的地方，總之木有什麼地方不害怕的，世界上不存在呀百分之百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走到哪裏都是小心翼翼。

    從小，媽媽告訴他世界很危險的，從天而降的花盆砸死你，被偷走的窨井空蓋會害你摔死或者淹死在臭水溝裡，遊樂場的雲霄飛車可能脫軌，路上汽車不知何時就會失控，你不知與你擦肩而過的人是不是神經病，下一秒就會掏出刀來捅你……

    其實一開始情況木有那麼嚴重，就算害怕，只要爸爸媽媽，他都覺得還可以對抗這個世界。從某一天起，他變的無法區別好人壞人，和藹可親的父親可能是無惡不作的毒販，親切的鄰居可能是兇殘的連環殺手，大家眼裏好學生可能是喜歡虐待流浪狗貓變態……他不相信人類，人類是會在“好”與“壞”之間隨時轉換的生物，因此與任何人交往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危險性。

    他選擇這時候活動，因為人少安心，而且他還有秘密武器，他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只要那個李梓涵女生不要找他……正這麼想著，就看到李梓涵從他眼前飄過，嚇著他腿一軟。

    “吆，怕死鬼。”李梓涵向少年打招呼，她手上戴著那條銀手鍊，還穿著一身白衣，正在她姐姐死去的那條小巷前晃盪。

    “你……你……”少年連說話的力氣都嚇沒了。

    李梓涵倒是很清楚他想說什麼，自覺的退了幾步：“我不靠近你，別擔心，兇手不會以為我們認識的。”

    他扶著牆，還處於腿軟走不動的情況，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生會冒著生命危險去追查不可能的結果的事。“這麼做有意義嗎？值得嗎？”他聽到自己這麼問，嚇一跳，他本來不打算出聲。

    李梓涵回答：“她是我姐姐。”

    “你不是很討厭她嗎？”他這幾天可木有少聽李梓涵傾訴。

    “你知道我為什麼跟蹤她嗎？”李梓涵突兀地問，少年自然是不知道答案的，於是她自問自答，“其實我不是爲了捉住她的小辮子纔跟蹤她，我是怕她有危險，她那段時間不太對勁，經常跟那個什麼音樂會的人出去玩，她才認識那些人多少天啊……萬一被騙了怎麼辦？萬一傳銷組織怎麼辦？人家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上當……我是討厭她，其實我是羨慕她，仰視她……我是因為自己沒有辦法做到那麼出色所以討厭她……”

    也許夜太安靜的，也許習慣和這個怕死的傾述，李梓涵娓娓說著自己的心事。她說起做噩夢後她努力去想李梓萌的好，本以為與姐姐的美好回憶一定少的掉渣，卻發現一件一件數過去竟然太多美好：被洋妞欺負的時候是李梓涵出了頭，去學防身術是李梓涵建議的，她走丟了是李梓萌去找她的，李梓萌記得她喝星巴克一定要多奶油少糖……

    她以前總覺想著如果李梓涵失蹤了就好，現在願望實現了，她卻一點也不高興，一直以為她們之間毫無姐妹情份，現在看來血濃水，不是因為你喜歡她就所以那是你姐姐，而是出生起你們如影隨行，早已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等等。”少年突然打斷了她，“襲擊你姐姐的人穿著神秘黑色衣服？”

    “對啊，他還套著黑色頭套。”李梓涵想起來，有點毛骨悚然。

    不知少年想到了什麼，往小巷裏走了幾步，然後又退了回來，嚴肅的說：“呃，你去看看盡頭的垃圾桶，每天回收幾點？我點怕……”他蹲在牆角，腿有點軟。

    李梓涵白了他一眼，看完回來告訴他：“每天早上五點。”

    “黑色？是黑色？”少年再自然自語，也不知道有木有聽到，“那天你姐姐帶著了手袋嗎你說她東西灑了一地，都有些什麼？”

    李梓涵心裏怪怪的，還是老實的回答了：“prada的殺手包，蠻大的，我記得掉出來的東西有唇膏、粉底、錢包……看不太清楚……”

    少年取下那隻滑稽的條紋髮卡，劉海滑下來，蓋住他的眼睛，他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梳理著，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問：“真相總是很殘酷的，因為它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而不是‘想得到的答案’。即使這樣，你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嗎？”少年好像在試探什麼一樣，李梓涵很乾脆的說：“當然啊。”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把髮卡夾回去，那雙深淵般的寶石眼睛看著李梓涵：“我知道了，我會幫助你的。那……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吧，我……”他張了張嘴，考慮了半天，才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方凱。”

    李梓涵吃驚地看著他，怕死鬼竟然主動起來，他下定決心的摸樣讓她有些改觀，十分動容地問：“你能站的起來不？”

    “嘶——蹲太久了腿麻了，扶，扶我一把……”

    少女朝他伸手，而他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