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治不是漂亮的女生，也不像普通的女孩會化妝或者打扮自己，看起來很樸素。蘇寧猜她大概生活很拮据，因為她總是到處打零時工，只是因為年輕，看起來還算面板光滑。

    蘇寧在這家便利店兼職有一段時間了，經常和陶治排在同一時段上班，陶治仗著自己去蘇寧大幾歲，總是以姐姐自居，毫不客氣地指使蘇寧做這做那，回頭就用騙小孩的方式拿各種食物哄他。

    蘇寧對她的小伎倆心智肚明，但從來不戳破她。陶治身上有種讓他覺得莫名親近的氣息，有時候忍不住想，如果他有姐姐的話大概也會是這樣的，雖然他的家人早就死光了。

    “最近治安不好，你一個女生看店很危險。”蘇寧說，他以眼角餘光瞥了眼外面，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監視他，看來那起案件真的很刺手，警察連他這種路人角色都不放過。

    “你說小區裡的殺人案件嗎？哎呀。真慘。”陶治感慨地說，“我最怕捱餓了。”

    “你知道？”蘇寧驚訝地問，李梓涵不是說這個案件沒有公開嗎？

    “小區裡早就傳開了啦，我給這個小區一個住戶做鐘點工，這幾天聽了不少呢。”陶治若無其事地說，談論兇殺案跟談論娛樂圈八卦一樣，畢竟是離得太遠的事情，對無關的人來大概沒什麼真實感。

    這時候她已經把米通啃完了，過了一會兒交班的人來了。蘇寧換好衣服下班時，陶治在休息室裏吃飯糰。這是她自己做的，把豬肉用醬油醃好加上大蒜爆炒，用米飯裹起來，撒一點芝麻，吃起來非常香，吃之前用微波爐加熱一下，豬肉冷掉油脂融化，混合著醬汁滲透進米飯。

    蘇寧吃過幾次，確實很好吃，最美味的地方在於那份家常料理的溫馨，吃過的人都會誇陶治的手藝好，便利店的老闆還開玩笑說她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妻子，陶治臉都紅了，其實她做這個只是貪圖方便，因為接下來她還要到別的地方上班。

    蘇寧一邊上學一邊兼職，在其他人看來已經是超人，他們絕對沒有見識過陶治這種見縫插針的工作狂。蘇寧問過她怎麼不找個一份安定的工作，她只是笑笑說自己沒有學歷，那些光鮮體面的工作都不好找的。

    從便利店離開後走出一段路，蘇寧熟練地甩掉跟著他的便衣，又繞回到發生兇殺案的那棟樓。

    這是個建成比較早的小區，雖然地理位置和環境都很好，但是建築比較老舊，也沒有大堂保安和攝像頭，所以即使警方也沒有從監控像中得到有用的資訊。

    恰好有人上樓，蘇寧隨手扶了一把門，那人匆匆與他擦肩而過，也沒有留意蘇寧是不是住戶，輕而易舉就讓他進去了。

    要找出案發樓層並不難，只需要找到死寂一片的那一層就可以了，因為發生了兇殺案，住戶都暫時住到外面去了。樓道里一片漆黑，蘇寧卻沒有藉助任何照明就在黑暗中找那道還貼著警方封條的防盜門。

    此時封條卻被揭下了一半，蘇寧拿出一副塑膠手套戴好，試著拉了一把鐵門，沒有想到門就這麼開了，裡面的門也沒有上鎖。警察不會粗心大意到這種程度吧，蘇寧想起那個樓下擦肩而過的人。這個時間出門的人很少，不過即使當時捉住了對方也沒有用，沒有證據，而且也不能因此就斷定對方是兇手。蘇寧走進房子，藉助外面的路燈和月色他就能把這裏看清楚，很普通的家庭，玄關零落地扔著幾雙鞋，沙發上丟著幾件衣服，儘管已經過去好幾天，這裏仍然殘留著屍體腐爛後特有的氣味，令人不適。

    這個屋子裏開放式的廚房，那張餐桌就在流理臺旁，椅子上曾經坐著一具屍體，餓得皮包骨頭的手就放在桌面上，死人乾癟的臉孔前面是一場豐盛的飯菜……

    當然，現在只有整整齊齊的料理罐子和廚具。現場已經由警方調查過了，所以蘇寧也沒找到什麼線索，但是他在吊櫃裏發現一個塑膠罐，裡面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廉價零食，有幾根陶治經常吃的米通。

    是小孩的零食嗎？可是擺放的位置對小孩子而言太高了，爲了防止孩子偷吃嗎？總覺得有些違和……蘇寧正想著敏銳地聽到有人來了，他聽到熟悉的聲音低呼道：“方凱，你看，門沒有鎖！”

    “所。。所以說還是趕緊回去吧！萬一兇手就在裡面呢……你知道嗎？變態殺人犯都很喜歡回到案發現場回味殺人的刺激感的！”

    蘇寧原本想坦蕩一點走出去的，聽方凱這麼說動作頓了頓就這麼一猶豫間，李梓涵已經像拽狗一樣把方凱拽進來。蘇寧環顧四周，鎖定了客廳裡的一盆綠化植物，他從餐桌上翻了過去，動作輕盈靈活，落地時沒有一點聲音，如貓一般優雅。他剛躲好，李梓涵和方凱就走進來了，差那麼一點點就與他們面對面。

    李梓涵下意識想開燈，卻被方凱阻止了，他嚴肅地說：“我們是偷偷進來的，開燈萬一引來其他居民注意，叫來警察我們就變成兇手案件的嫌疑犯了啦！”

    蘇寧有些無語，雖然方凱跟自己的想法一致，但由他說出來的特別沒有出息。李梓涵沒有開燈但也沒有搭理方凱，咬著隨身帶來的小電筒自顧自地翻找起來。方凱跟老媽子一樣跟在她身後碎碎念：“你跟蘇寧很熟嗎？其實我跟他不怎麼熟，我們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擅闖兇殺案現場會被當作妨礙司法公正，這事可大可小……咦，這裏怎麼有零食罐？”

    方凱和蘇寧注意到了同樣的地方，李梓涵不解地問：“很正常呀，他們家有小孩啊。”

    “給小孩的話放太高了，而且我不覺得是給他們小孩吃的。這裏的房子雖然舊，但這是市中心最好的位置之一，房價絕對不便宜，爲了工作把孩子交給老家親戚照顧母親對孩子一定覺得很愧疚，既然有錢又希望補償孩子，那麼絕對不會買這種廉價的零食。”

    方凱說著開啟冰箱：“看，日本進口巧克力，冷凍室裏麵還有哈根達斯。”

    蘇寧頓時明白剛纔的違和感從何而來了。

    “還有啊……”方凱慢吞吞地開口，“這個房子裡只有廚房顯得特別井井有條，不覺得很奇怪嗎？”

    方凱輕敲著條紋髮卡：“這裏有兩種不同的生活跡象，只有廚房與整個家的氣氛圍格格不入，死者餓死的過程中做飯的人是兇手而非是死者本人。這個兇手只在廚房範圍內活動，那就是做完飯就走了，

    但這樣就沒有辦法囚禁死者了，難道……”

    蘇寧和李梓涵一在暗一個在明，疑神屏息等著她說出結論。冷不防誰的手機響了，輕快的鈴聲在這死過人的房子裡響起來，叫人心臟驟然一縮

    。

    只見方凱淡定地摸出手機看了看，說：“是我設定的鬧鐘，我特意查了這一區的犯罪資料，11點後會偏高，我算了一下步速，我們現在走能趕到11點前離開這個片區……”

    蘇寧發誓他聽見了李梓涵活動指關節的聲音。

    趁著方凱被李梓涵湊得哇哇叫，蘇寧從藏身的地方閃了出來，俏無聲息地躲在黑暗中潛行離開。李梓涵和方凱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他，但蘇寧也沒有留意李梓涵這時拿出來手機，給兇殺案現場拍來了幾張照片。

    他的身影在放餐具的玻璃櫥櫃前掠過，被鏡頭無意中拍了下來。

    蘇寧離開這棟樓，正當他穿過小區花園準備離開時，突然有人喊住了他：“蘇寧同學，這麼巧呢？”蘇寧轉過身，看著對方，是今天早上到學校找過他的那位年輕小警察。與那位鋒芒外露的女警官比起來，這個看著好說話的年輕人就是條內斂靈活的獵犬。

    氣氛一瞬間有些尷尬，幸好一個爽朗的女聲打破了尷尬。

    “蘇寧，抱歉啊，盤點庫存花了點時間。”穿著便服的陶治快步走來，一臉抱歉的，“明明是我害怕一個人走夜路才讓你陪我回去的，結果讓你等了這麼久。”她一邊說，一邊背對著警察朝蘇寧使眼色。

    “沒關係。”蘇寧雖然疑惑早應該離開的陶治為什麼突然出現，但從陶治的角度看，自己也不應該還在這個小區裡，蘇寧考慮了現在的情況，還是先順勢接過她的話，很有風度地說：“最近治安不好，你下班時間又這麼晚，我多等一會兒沒關係。”

    “等下請你吃夜宵！”陶治笑著說，然後好像才發現似的問，“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把小警察想問的話都堵死了，他頓時有些尷尬，只好假裝問路的。等小警察走遠了，陶治才鬆了口氣，但她什麼都沒問只是用力拍了下蘇寧的肩膀，爽朗地說：“吃宵夜去。”

    陶治帶著蘇寧去的是一家專做宵夜的炒鍋粥店，她在便利店下班後到這裏繼續工作，她會一直幹活到凌晨三四點。蘇寧有些嫌棄坐在油劑的板凳上，這是家簡陋的大排檔，來吃宵夜的人大多是有些流裏流氣的年輕人，陶治端著又沉又湯的砂鍋穿梭在他們之間，熟練地照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