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娃子竟然偷偷跟了我這麼久，還把上靈玉給吸收了，怎麼也不知道知會我一聲吶？”

    古烈望著安九捻，渾身戾氣浮現，無風，長袍卻獵獵武功。他圓睜著眼，眼底掠過凌冽殺氣，瞳孔幽深黑暗，匯聚了無數怒火。

    安九捻看過去，才知道這人悄無聲息地追上來了，也怪她大意，以為逃了這麼遠就不會被他給捉住了，沒想到還是遇到了。

    她宛然，嘴角勾了起來，“前輩，雲嵐前輩的心思你可知道？”

    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一層無形的殺氣之中，身體被巨大氣流給壓著，她幾乎可以看到自己如果一走動，那被壓抑的肺腑碎裂，自己七竅流血而死的場景。

    她不敢動，故而說出這樣的話來，甚至帶了一絲開導的意思。

    可她心底也知道，雲嵐幾百年前都沒讓這個中年男子開竅，自己三言兩語又怎麼能讓他開竅。

    古烈上前一步，目光似冰，“我何須知道她的心思？我只知道她搶了我的東西，又害我被困寒雲谷這麼多年，這筆賬即使她死了也還不完。”

    安九捻眸光一動，出聲道：“敢問前輩大名，又為何被困這裏？”

    古烈冷哼一聲，“我乃天星閣弟子古烈，多年前奉命入試煉地查探虛實，被我的同伴誆說試煉之地有道靈氣匯聚，一旦得到就可以修為大增。於是我與他四處查訪，可卻暗暗發現試煉地的混亂就是我那同伴搞的鬼。”

    “我乃天星閣弟子，從小在天星閣長大，哪能讓這個叛徒給毀了天星閣，於是我與他大打出手，最後我重傷，是雲嵐救了我。”

    “起先我也以為是這個散仙雲嵐搞的鬼，可是在那之後，我發現不是這樣的。她將我帶到了蓮池旁，又將我那同伴給鎖在了另一處房子裡，她心軟，不捨得殺我那同伴。可我不同，我傷勢一好，就立刻動手瞭解了他。”

    “我與雲嵐就此有了心結，後來寒雲谷不知怎麼就有了巨大的雲霧，而那些七大門派的人不甘心自己弟子就此枉死，派人來尋。恰逢我出谷，在入口看到了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他們對雲嵐出言不遜，以為試煉之地的混亂都是雲嵐搞出來的，我怕他們殺了雲嵐，於是我就殺了他們。”

    “雲嵐看見我動手殺人，更加不與我說話。而我們兩早就發現了蓮臺之上的靈氣，她也早已用上靈玉取了這道靈氣，

    當時我重傷，我還以為她會給我吞噬，卻沒想到她藏了起來。”

    “她自私自利，直到死也不肯將上靈玉交給我，我恨她，我恨死她了。”

    安九捻靜靜聽完，面上一片蒼白，原來是這樣，真相竟然是這樣。

    試煉之地的混亂，原來是由天星閣本門弟子而起的，可外面的人卻一直以為是散仙雲嵐搞的鬼。

    可見當時雲嵐雖然取了靈氣，卻沒離開，大概也是在擔心自己一出去就要被這麼多人追殺。

    可是古烈又怎會如此執念？

    得與不得，雲嵐都是他的救命恩人，難道他也如柳扶辰口中的素心一般，墜入無妄魔道了嗎？

    人級入神級，確實要經歷不少挫折，這幾百年來，他的修為卻一直在神級初境，看來極有可能是入魔了。她臉色一凜，道：“前輩，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又何必揪著不放？”

    話落，一道青光急電般射來，她心口一冷，豎指聚了道元氣，往前一劃。

    砰地兩道光芒撞在一起，安九捻急速後退，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對抗，可是還是用盡全力試了一試。她退後，腳步詭譎運起，閃開。青光速度很快，如利刃劃開竹筒，輕輕削開，一下子到了她的身前。

    噗

    安九捻吐出一口鮮血， 身影也慢了下來。

    “雕蟲小技，竟然也敢在我這裏賣弄，”古烈冷冷道，瞳孔中掠過一絲光芒，彷彿有了毀天滅地的力量。。

    糟了。

    安九捻暗道一聲，從古烈的眸子中她看得出，古烈找上靈玉找了數百年，突然知道這東西給她給吸收了。他多年聚集而來的怨氣一下子爆發出來，裡面攜帶著無盡的怨憤、不甘，絕望，還有心灰意冷。

    當這些複雜的情緒全部爆發出來的時候，他的理智被衝散，也許他會遇人殺人遇佛殺佛，誰也擋不住了。

    他周身元氣籠罩，眸光一點點深了，朝她逼近。

    這氣息太過恐怖，她不敢硬碰硬，可在在強大力量之下也不敢逃跑，便只能拿出素問來。她豎指，將一道白光注入到素問之中，素問表面折射出無數金光。光芒放大之際，她的身影也融入了其中。

    古烈瞳孔一閃，嘴角譏誚勾起。

    安九捻邁步，身影在半空中拉起，她揮手，光芒照得她的臉色蒼白。數道光芒綻開，刺得人眼睜不開。

    “殺。”紅唇啟，輕輕吐出一個字。

    大風起，草木劇烈搖曳起來，樹葉都嘩啦啦地響動。

    可這樣大的風卻對古烈沒有絲毫的影響，古烈隨意揮動衣袍，空氣急速流動起來。天光突然間被遮住了，他一出手，一道力量直襲安九捻。

    安九捻心下一冷，在這種神級勢力之下，渾身元氣被鎖得死死的。她最不想要的結果就是這樣，勢力對決，硬碰硬。

    結果便是她從上空掉了下來，噗出一大口血。

    她感覺到自己骨頭都要掉了，急忙捏了個訣護住身體，剛出手，那絲絲修復靈氣忽然被一道力量給震開。她的身體傳來碎裂般的第二次疼痛，狠狠砸在了一處草地之中。

    她匍匐在地，感覺到力量從身體中加速流失，修復的靈氣不知逃到了哪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再也爬不起來，大雨忽然落了下來，一滴滴打在她身上。這種痛，完全是碾壓過身體的每個知覺，清晰無比。

    她動了動手指，發現一隻手沒了知覺。

    手指在泥水中摸索起來，摸到了隨她一起掉落下來的素問，她悄悄將她收入到袖底，感覺著古烈往自己靠近了。

    “女娃子，你千不該萬不該來這裏，本來一切都按照以往進行著，可你的到來……毀了這一切。”

    安九捻勉強睜著眼，看著古烈又打出了一掌，她身體基本上都沒入在泥水中。那一掌打下來，她感覺到自己又往下沉了一點，和泥土混在一起了，渾身夾雜了鮮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古烈擊殺之時，身體忽然被人提了起來。

    古烈拖著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一路往前走。

    疼的意識刺激著腦海，安九捻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帶到哪裏去，她運氣，體內也沒有絲絲元氣，整個人如死魚一般。

    甘華。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人的畫面。

    你現在又在哪？沒有解藥還能支撐多久？

    隨著意識淡去，她沉沉地昏死了過去。一醒過來時，四周的場景完全都變了。

    如果她看得到自己，就會發現自己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極力睜開眼，發現這是個荒蕪的世界。樹木枯敗，草葉凋零，偶爾有一處開著三兩朵花，顏色是紅色，跟血色一般。土壤乾涸開裂，有幾隻烏鴉立在樹枝上，淒涼恐怖。

    “這裏是哪裏？”

    她開口，聽著自己嘶啞的聲音。

    沒人回答。

    “前輩。”

    她又低低喊了一聲，還是沒人回答。靜，死一般的靜。

    這時離開了的古烈剛好回到雲嵐的墳墓前，他的眸光比之之前黯然了許多，雙眼中冒出了點點血霧來。他如木樁般的坐著，腦海中回憶起了很多的事情來，心口如被刀割般的疼痛。

    雲嵐。

    我這麼做你可以滿意了？

    他低低問了一句，忽然感覺到雙眼前暗了，一切東西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我將那個用了你上靈玉的女子扔到了血冢裡，仍她自生自滅。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心了？

    她是幾百年來我唯一見過的人。

    她是那個解開我心結的人。

    可她也是毀了我活下去生機的人。

    雲嵐，我們是朋友又是敵人，死後我們會成為什麼呢？

    古烈一隻手搭放在墓碑之上，手指撫摸上上面的名字，忽然淒涼地一笑。

    大雨淅淅瀝瀝，淅淅瀝瀝。

    一池蓮花，突然盛開了，美豔奪目。

    清香散發了出來，如很多年前的那一日，蓮臺之上，白衣仙仙……

    安九捻極力爬起來，她坐在地上，再次運了運氣，發現還是沒有辦法激盪元氣，便憑藉着最後一絲意識支撐著往前走。

    她一醒來就在這裏，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色，她分不出方向來。

    幾隻烏鴉站在樹枝上，盯著她往前挪動，它們的眼睛黑亮，時而還會讓安九捻覺得，那是有幾個裝著靈魂的東西還看著自己。

    不過這種恐，已經不算什麼了。現在對於她來說，丹田被碾壓，疼痛在鑽心，簡直生不如死。

    她從沒想過，自己一對上神級以上的高手，竟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來。

    嘎

    嘎

    烏鴉忽然叫了起來，聲音淒涼悲哀。

    安九捻朝樹梢上望去，嘴角輕輕地一勾，握緊了拳頭。

    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連陸清琦和顧明澤這兩個叛徒都還沒除去，怎能赴死？

    她忍著劇痛，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