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書院 其四
“那大觀書院到底在哪?我們從平原到高山,又從高山到大湖,現在還要去哪?”蕭豔豔頗為不滿道,畢竟說到底求學的是楚長生,一路顛簸縱使有多大耐心也該消磨殆盡了。
“在水下。”
老龜漸漸地潛入水中,一道無形的氣罩把龜背保護起來,將湖水排除在外。大觀湖湖水清澈透明,可以說是魚蝦皆若空遊無所依,因此當老龜遊向湖水中央,又開始慢慢下沉的時候,楚長生看到的景象依舊清晰無比。
湖底的泥沙呈現細白的顆粒狀,完全沒有淤泥這麼一說,不時可見油綠慘淡的水草點綴其間,有銀鱗細魚遊蕩其中,根本就看不到什麼入入口的蹤跡。
想來也是,如果真的有個“洞口”一樣的東西,那麼大觀湖恐怕也該有一個巨大的漩渦纔對。
似乎是到了地方,老龜衝着泥沙中猛地鑽了下去,情理之中的沒有泥沙四濺,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後,楚長生再度睜開眼睛時老龜已經穿過了泥沙,正在緩緩上浮。
一旁的段住則再次解釋道:“大觀湖就像一面鏡子,正反皆有,你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這個鏡子的反面,也就是大觀書院學生日常修習的地方。”
老龜終於浮出水面,一座鬱鬱蔥蔥的湖中大島呈現在三人的面前,岸邊倒是楊柳依依,一條林中小路直直的從三人腳下延伸出去,老龜輕車熟路的靠了上去,正好把三人送到了岸邊的道路之上。
段住先跳上了岸,楚長生也緊隨其後,只是等待片刻後卻不見見蕭豔豔從龜背之上跳下去,楚長生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老鬼似乎也有些不滿,昂首輕輕叫了兩聲。
蕭豔豔眼簾低垂,道:“走過這條路,就是大觀書院了吧?”
段住點點頭:“沒錯,大觀書院就是在這條道路的盡頭,因為但凡登上這條路的人日後幾乎必定有所成就,所以這條路又叫龍脊道。當然,也只是叫著玩的說法而已,畢竟真龍已經千萬年不曾現世,誰也不知道真龍到底什麼樣子。”
“龍脊道嗎,龍脊,真龍,踏龍脊而登天。。。”美豔女子搖了搖頭“我就不過去了,段住先生送我回去就好。”
楚長生瞪大了眼睛:“你要回去了?”
“廢話,是你要留學大觀書院,還是本姑娘要留學大觀書院?”老龜背上的女子似乎十分堅決,兩腳紮根一樣立老龜的背殼裂隙中,看來是真不打算下來了。
楚長生撓了撓頭,乾脆摘下頭上的玉簪,朝蕭豔豔扔了過去。
蕭豔豔一把抓住玉簪,疑惑不解的望著他。
“楚長生逃難而出,身無長物,幸虧有蕭姑娘收留纔不至於流落街頭,暴斃當場。洗精伐髓斷筋鑿骨之時更是得了姑娘天大恩惠,長生感激不盡,髮簪是我親手所刻,日後不管蕭姑娘遇到了什麼事情,只要遣人帶著髮簪來找我,長生一定萬死不辭。”
蕭豔豔嗤笑一聲,幾乎不知道楚長生是真傻還是假傻,在望沂城,哪個男子要是對女人留下發簪,幾乎就是必娶之意。而對於青樓女子來說,這枚髮簪的意義更是非比尋常,一旦有客人留下發簪,青樓女子就要早早收拾行李,拿著髮簪去找青樓老鴇,說明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贖身而出,此刻起不再接客。
,女子拿著髮簪,似乎想要丟入水中,畢竟她實在是不想再和那個男人扯上關係。只是猶豫了一下後,她鳳卻又重新收了起來,笑道:“既然是如此厚禮,小女子就厚著臉皮收下了,只是有朝一日你若來到了來樓,可一定要直上九層。小女子必然好生招待。”
一旁的段住面色古怪,似乎想要說什麼又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只是開口道:“既然蕭姑娘執意要走,那麼只需要拍三下老龜頭顱便是,到了之後新的看門人自然會認得你,無需擔心被人攔下。”
楚長生雙手抱拳:“多些蕭姑娘一路相伴,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蕭豔豔也使了個萬福:“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說罷,女子連拍龜首三下,就此潛入水中離去。
在去大觀書院的路上,楚長生心不在焉,段住一直一副欲言又止又欲語還休的樣子,最後似乎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
“我說,楚小友,你真的有辦法給蕭豔豔贖身啊?你想好了,她可是風來樓的花魁!風來樓什麼地方,就算是郡守之子去了,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啊。”
正在神遊天外不知道想什麼的楚長生一愣:“什麼贖身?”
這次倒是輪到段住驚訝了:“你不是把你的髮簪給她了嗎,你還不知道什麼意思?”
回過神來的楚長生更加一頭霧水:“髮簪就是我的信物啊,我身上又沒有別的東西,就連身上這套衣服都是借她錢買的,總不能把酒葫蘆給她吧,那像什麼話。”
段住眼神古怪,當下又將男子髮簪在望沂城的習俗含義又講了一遍。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你不知道髮簪什麼意思,蕭豔豔可是知道的,這個習俗在望沂城千年未曾變過。她為什麼還是收下了?是她真的覺得無傷大雅,還是說。。。。。。”說到這段住一挑眉,那動作的意思顯然是都是男人,你懂得。
楚長生正在頭疼著,聞言不由皺著眉揮手:“去去去,我有未婚妻的,真的。”
段住嘖嘖稱奇:“喲,看不出來啊小夥子,你可以的。這可是天下第九美人,真的不考慮一下?”
楚長生搖了搖頭:“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未婚妻和我青梅竹馬,無論真假我都不能見色忘義。更何況我送出那隻髮簪的本心並非如此,何必想那麼多自找麻煩。”
段住聞言卻是點了點頭,一臉正色道:“可以,不忘本心,方得始終,你小子像是咱們書院得人。”
隨後又賤兮兮的問:“話說你未婚妻是不是比蕭豔豔還要漂亮啊?不然我真不太信有誰能擋得住天下第九美人的誘惑的。”
楚長生頗為無奈:“我說,賤兮兮的不是那隻白毛松鼠,恐怕是你吧。”
高大書生哈哈大笑,笑聲爽朗,頗為豪邁。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書院到了,看到前面那個巨大牌坊了嗎,對,就是白玉雕城,上面掛著一個大觀書院牌子,和桃樹差不多高那個。那就是立院千年的大觀書院所在之處了。”
“段師兄我不瞎,真的,只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麼這裏會有那麼多人嗎?”
“大概是都衝着蕭豔豔來的吧,你小子別當是來接你的了。”似乎是因為蕭豔豔離開,又或者是與楚長生漸漸混熟了的緣故,段住逐漸恢復了大大咧咧的性格,言語之間也就不再顧忌許多。“看到門左右兩側的人了嗎,左側那一幫穿著書生白色長袍的,就是寒門出身的學子。右邊那一撥打扮富貴的,大夏天還穿著貂皮的,手裏拿著竹骨扇子的,就是世家子弟,書院裏雖然不鼓勵互相敵視,互相比拼較勁還是不少的。至於這兩撥人的差別,想必你聽名字就能知道了,唉等等,那個拿竹骨扇穿學生袍的是不是站錯位置了,還是說這人的家世已經高到了可以返璞歸真的地步了?”
楚長生緊張的嚥了口唾沫:“我說段師兄,這我倒是聽懂了,只是非得選一個加入嗎。那我算什麼派的?就沒有別的選擇嗎?”
段住頗為納悶:“當然有啊,像我這樣的,就是散人一個,其實不論加哪一個,你修習的資源學院都會一點不少的提供,只不過加入這兩個小團體多少能獲得些便利和小小的好處就是了。話說你那麼緊張幹啥?這裏沒有桃樹吧?”
“不是啊,段師兄你看看他們的表情,為什麼都一臉遺憾又非常痛恨我的樣子啊。”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你是由天下第九美人送來的緣故?哦對了,”段住一拍腦門,發出啪的一聲悶響:哪個:“我知道了,肯定是小松造你的謠了。等會我去問問去。”
還沒等楚長生問出一隻白毛松鼠是怎麼造謠的時候,對面大門右側的世家子弟中已經走出了一個身穿青色寬袖長擺袍的男人,約莫二十出頭,只是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讓他看起來成熟了不少,四方臉衝着楚長生一抱拳:“在下宋遠聲,大觀書院一年修習,今日欣聞有楚小友求學至此,我等特來迎接。”
楚長生趕緊回禮:“不敢不敢,我本是鄉野村夫,何德何能勞動諸位師兄師姐來迎接我,不勝惶恐,不勝惶恐啊。”
宋遠聲則搖了搖蒲扇大的巴掌:“小友不必多說,放眼望去,能讓天下第九美人親自求學的人還有幾個?都說美女配英雄,想必長生兄定然也是一位英雄了。只是不知道是文英雄還是武英雄,能否讓我們這些書院裏的書呆子切磋一下,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