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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書院(其二)

    蕭豔豔一雙眸子似笑非笑的盯著少年,眼神玩味,著實令人捉摸不定。

    楚長生這才注意到蕭豔豔的瞳孔是極其少見的瑰紫色,猶如葡萄美酒,淡淡醉人。

    少年最終還是壓下了心中的蠢蠢欲動,在他看來,蘇青霞若是長成,姿色絕不會遜於天下任何一位美人。他只是單純的好奇,什麼樣的美人才需要即使在家中也要常年戴著面紗?

    眼見楚長生最終老老實實的低頭閉目沉思,好像老僧入定,擁有瑰紫眼眸的女子眼神毫無波動,面紗下卻暗中鬆開了口氣。寬大長袖中蓄勢待發的手掌也悄然鬆開。

    少年的眼神是見過她的男人裡最清澈的,卻也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就像是第一次見老鼠的貓,有一種本能的東西被掩蓋在好奇心之下,這種本能比起慾望其實更加恐怖。足以讓她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危險。

    和那個男人沾邊的人和物,果然沒有簡單的。如果不是大恩未報,她其實也半點不想和那個男人沾邊。

    車廂內寂靜無言,書院外卻熱鬧嘈雜,有幾個人,寒門學生還是貴族子弟,此刻竟然都好像放下了成見一般,團團圍著一個年輕學子聽著他講什麼。

    那年輕學子正是趙鑄,文弱書生手搖一柄竹骨扇,口若懸河侃侃而談:“這天下有三榜,江湖榜,胭脂榜,墨客榜。那墨客榜暫且不去多說,自古以來文人相輕,至今沒能較出個高下,單說那胭脂榜和江湖榜。這兩榜都是由咱們華陽國師親自制定的,相傳有那神仙高人蔘與其中,可以自行推演變換。江湖榜可以說是囊括了天下修行之人外的最頂尖高手,不乏能與修行之人一較高下的強者,像那排名第二的王二小,可以與紫薇宮的鑄脈境修士傾力一戰。至於排名第一的龍傲天,那可就更懸了,據說可以與觀神境修士不分勝負。當然,真正的江湖榜誰都沒見過,所以都只能是謠傳而已。可胭脂榜就不同了,雖然同樣被藏匿於皇宮之中,可也不是不見天日,所以十大美人是誰江湖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對各自評語都有所不知而已。”

    周圍頓時有人質疑:“說的那麼信誓旦旦,就跟真的一樣,難不成你還見過啊。”

    趙鑄臉上笑容頓時更勝,“啪”一下開啟手中竹骨折扇,就差把得意洋洋四個字寫在臉上了:“鄙人不才,有幸見過幾次胭脂榜,對於天下十大美人評語牢記在心。”

    眾人譁然,一個勁催促趙鑄快講。

    “天下第十美人,衆所周知,當今陛下唯一的女兒,趙風雅,也是咱們大觀書院的寶貝,評語是春秋相隨,風雅之頌,才女當之無愧。天下第九,蕭豔豔,風來樓花魁,可是卻沒有幾個男人見過她的真面目,評語是白玉獅子滾繡球,什麼意思自己去想。這天下第八嘛。。。。。。”

    趙鑄“啪”的一聲合上了扇子:“咱們過會再說,看門外,你們要等的人來了。”

    眾多學子顧不上批評這故意吊人胃口的傢伙,一群人好像烏泱泱的鳥獸一樣,呼呼啦啦的向着門外跑去。

    只有最開始和他搭話的世家子還算講點義氣,拉著走在最後的趙鑄開始跑,邊跑邊說:“快點快點,去晚了說不定就見不到了。”

    文弱書生哪裏跟得上人高馬大的世家子的腳步,世家子本來就高,幾乎是拖著趙鑄前行。

    趙鑄被拉得踉踉蹌蹌,長袖幾乎都被撕裂,腰間的木牌晃動間顏色淨退,露出本來的面貌。

    此刻再看,腰間的身份牌哪裏還是代表學生的木牌,分明是代表祭酒先生的玉牌!

    馬車內,蕭豔豔沉聲道:“進入大觀書院後,會有一名叫做趙鑄的祭酒先生來找你,大觀書院一共有三書監四祭酒,可以說是天下最有學問的七人。其中六人桃李滿天下,唯獨趙鑄幾乎從不收徒,也幾乎從不露面,等你到了之後,聽他安排就好。”

    “為何趙鑄先生從不收徒?”楚長生驚奇道。

    面紗下的蕭豔豔似乎微微一笑,瑰紫眼眸笑意醉人:“你可知二十年前的庚子之亂?”

    楚長生點頭:“自然知曉,邊軍將領趙代宗自西北起兵,橫卷大半個天下,當今聖上的父親甚至被逼的逃離京城,去西南蜀地避亂,大唐國祚險些就此斷送。一直到數年之後在大將江瑾年的征戰下才叛亂方休,叛軍盡數覆滅,聖皇卻一病不起也駕崩於西南,叛軍首領趙代宗卻不知所蹤,相傳此次叛亂還有山上仙人插手其中。”

    “投身邊軍前趙代宗就是趙鑄的大弟子,只當了三年。”

    楚長生頓時大感頭疼,從天下第九美人到叛軍老師,怎麼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他隱約預感到,此次的求學之路恐怕沒那麼一帆風順。

    不不,不用預感,看眼前女人幸災樂禍的眼神就知道了。

    話說回來,自己似乎和她沒仇吧?為什麼要這個眼神?

    真要有仇恐怕也不會在他需要幫助時鼎力相助,女人都是矛盾的生物,可是也不該這麼矛盾。

    滿腹心事的少年只得頂著一頭霧水靠近了書院。

    馬車駛出官道,來到了半山腰一處足有數百丈高的巨大桃樹之下,冠蓋如帽,遮蔽百里,數千個成熟或者將要成熟的桃子掛在枝頭之上,一人多高的巨大桃子不時隨風微微搖盪,令人膽戰心驚。

    馬車緩緩停下,蕭豔豔和楚長生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少年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說不出話,面紅脖子粗,大氣不敢喘一下。

    “怎麼,被驚著了?”一旁的蕭豔豔好氣又好笑,某種意義上講楚長生算是“她的人”,她也知道楚長生出生於小地方,只是這麼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是鬧哪樣。當下就解釋道:“這是大觀書院的鎮院寶物之一,相傳是大觀書院的創立者尋到的古代仙道植物,到了此地就自主激發成長,於是便在此創立了大觀書院。只是這株桃樹除了巨大和可容人之外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就連吸納提煉靈氣的能力都不曾有,不然那麼顯眼早就讓所謂的神仙搶了去了。”

    少年依舊是唯唯諾諾的樣子,面色反而更加漲紅。

    蕭豔豔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可以自己斷筋鑿骨得人為什麼會被個巨大植物嚇住。女子秋水長眸凌厲一掃,連帶著面紗都波動起來:“一株巨大的植物都能讓你不堪如此,你也配做陳先生的傳人?”

    此時的少年終於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鼻涕眼淚幾乎要一起流出來,含糊不清的說到:“不是,我對桃毛起敏。”

    起敏,西夷又叫做過敏。

    此時的少年的脖頸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氣起一片片的雞皮疙瘩,汗毛倒立,其他裸露在外的面板也開始迅速長出一片片疙瘩。

    到達通氣境界基本就沒有生病這一說了,只是顯然少年還差得遠。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桃子忽然裂開,一個高大的黑袍書生從中飄落在地,黑底金紋江水長袖隨風鼓盪,配上他俊逸不凡的容貌猶如仙人降落凡間。

    書生拿出腰間的木牌,示意自己的身份:“大觀書院守門人,段住。”

    接著黑袍書生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紅色藥丸,塞到了楚長生的手裏:“大觀書院專門為起敏者配置的藥丸,算不上多麼金貴,只是對於桃毛起敏具有奇效,服下它即可安然無恙。”

    楚長生毫不猶豫的吞下手中藥丸,彎腰大聲的咳嗽起來,身上的疙瘩卻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消失。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楚長生便恢復如初。

    莫名其妙變遭了一罪的少年挺直脊樑,還是向黑袍書生道了聲謝。

    段住歉意一笑:“以前也曾經有過類似的事情,那次學生幾乎喪命於此,學院這才研發了這類藥丹,按照規定本來應該是靠近書院的人人手一顆,只是幾十年過去了也沒見到類似的情況,不曾想今日便是大意了,還望小友不要往心裏去纔是。”

    楚長生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本來就難得一遇的事情,還是我該說,你們有心了纔是。只是我剛纔看你從桃子之中落下,這又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大觀書院的桃樹除了特別巨大之外沒有任何稀奇的地方嗎。”

    段住輕笑道:“原本就是如此,只是數百年前的時候,當時有一位祭酒先生外出遊歷,機緣巧合之下與一位修行的仙長結下了天大恩情。仙長便肯破例出手一次,為大觀書院煉化了這株桃樹。每一個桃子都能容納一人,內部自成一片小小空間,每年桃花開後剛開始結果之時,當年要離院的書生便入住其中,待到桃子熟時與桃子一起自然落地,可以添慧根一道,也可以強身健體,百病莫侵,對於修行之人雖然無用,對於凡人可是大有益處。”

    這次,楚長生纔是真正的嘖嘖稱奇。

    “兩位想必就是來求學的蕭姑娘和楚小友了,請隨我來,院內師生早已等候兩位多時了。”段住行了一禮,開始前頭帶路,直直的超樹下一塊巨石撞去,消失不見。

    楚長生和蕭豔豔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後,楚長生率先邁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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