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張遠秀
小月、小藝、二水和二叔、二嬸為坐在桌子旁吃飯,山裏風大,在門外“嗚嗚”的怪叫,屋子裏卻是溫馨祥和。忙忙碌碌一年,難得有這麼一個團聚放鬆的時間,滿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熱氣騰騰的氛圍。
小月突然感到腳下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嚇得跳起來,低下頭,一看,原來是一條小黑狗。
“小黑,過來,你嚇著姐姐了!”二嬸把小黑狗帶到牆角,小狗嘴裏不滿的“嗚嗚”聲。
二叔拿著一個酒壺,也不讓人,在那裏自斟自飲。二嬸往小藝碗裡夾著菜。二水卻粘著小月,纏著要她講故事。
“二水,別粘著你姐姐,你姐姐累了。”二嬸呵斥著二水。
二嬸這麼一說,小月真的就覺著累了,歪倒在二嬸懷裏,撒橋說:“二嬸,我累了,讓我在你懷裏躺一會。”
“別看小月在外面能著呢,在家裏也就是個孩子。”二嬸輕輕地攏攏小月的頭髮,“在外面別逞能,該歇著就歇著,自個不曉得心疼自個,誰能知冷知熱?日子還長著呢!”
二嬸貼心貼肺的話,說的小月淚水不聽話的流了下來。二嬸擦擦小月的眼淚,把小月推起來,笑道:“小月,好好的日子,哭什麼呢,該笑纔是。你爹媽走得早,知道你們現在混得人模狗樣的,不知有多開心呢!”
小月擦擦鼻子,笑道:“我就是在二嬸懷裏,就特別軟弱,其實,我在外面,要強著呢!”
二嬸連聲說:“好好,什麼時候想哭,你就回來,在二嬸懷裏哭個夠!”
二叔吃完飯,招呼小月道:“你們吃,我出去了。小黑,走!”
小黑撒著歡繞著二叔腳邊打轉。
“二叔,你這是哪裏去?”
“你二叔這是到豬場照夜(值夜班)。”二嬸說。
“二叔,豬場還有豬?”
“有哩,還有三頭母豬。另外,下面魚塘放了魚苗,現在有一筷子長了,怕人惦記。”
“你二叔對豬場的事,可上心呢。”二嬸接話說。
回到自己的屋子,二嬸收拾的很乾淨,被褥蓋在身上,還能聞到太陽的味道,“嗚嗚”的山風,一點都不覺得吵,倒好像是催眠曲,小月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枝頭上的鳥兒,喚醒小月,洗嗽後出門,靠在道場的石碾子旁,冬日的暖陽斜斜地照在身上,小月有一種別樣的陌生的熟悉感。
正站著呢,吳婆婆遠遠喊著小月:“今天我家吃年飯,你要來啊!”
小月忙迎上前去:“吳婆婆,一大早大老遠從下灣上來,我是下輩,怎麼勞動您的大駕,接我們吃年飯呢。要接,也是我們做下輩的接您老人家呀!”
“該接,該接,小月,你今年讓我們過了一個熊相(豐盛)年,我們怎麼不該接你呢!”
這一鬧騰,上灣子的婆婆、嬸嬸都出來了,爭著把小月往自家拉:“五嬸,小月是我們上灣的,不管怎麼說,也應該是在我們上灣吃完年飯,再到你們下灣去吃。搞得好像我們上灣沒有人似的。”
二嬸正出門到洗臉水,看到大家在拉拉扯扯,抿著嘴笑。
“妹子,你就只是看笑話兒,也不幫幫我們,做做小月的工作。”
“我這個正經的嬸子都冒接小月吃年飯,哪裏輪到你們這些水貨嬸嬸了?”二嬸跟幾個嫂子開起了玩笑。
正爭執不下,佔新隊長提著旱菸杆過來了:“今天,你們這些婆婆、嬸嬸都不要爭了,今天叫小月到我家吃個飯,順便把明年的事情合計合計。”
吳婆婆不幹了:“五兄弟,我是最先來的,結果她們這群媳婦插了一槓子。現在倒好,你這個後來的,還要搶到我們頭前去!”
一群媳婦也“嘰嘰喳喳”起來:“就是,就是。你是隊長,也不能以權謀私呀!”
佔新說:“我是剛剛從下灣上來的。我叫上了建國、志浩,這不,到這裏叫羅順和小月來了。你們明年還想不想過得比今年更好?”
吳婆婆、嬸嬸們都點頭:“那個不想日子越過越紅火!”
“那不就結了!”佔新對小月說,“你二叔呢?”
“他昨天在豬場照夜,還冒起來呢。”
“起來了,起來了。”二叔披著衣服出了門。
初二,是給舅舅拜年的日子。小月早早起來,把小藝收拾一番,帶上了些人事,無非糖果罐頭之類,就出門了。
來到長畈,一進門,明顯感到舅舅家的氣氛有些不對。舅舅在堂屋抽著菸捲,舅媽看見小月、小藝拜年來了,就到廚房裏燒火。小月坐下和舅舅說了幾句,看著舅舅有一搭沒一搭的,有些心不在焉,就到廚房去問舅媽。
舅媽在灶臺上炒菜,表姐張遠秀在灶下添火。
“舅舅為啥不高興?”
“還不是爲了你秀秀姐,放寒假回來,死活都不願讀書了,這不,就剩半年,半年都不願意堅持堅持。”
“讀了也考不上高中。”遠秀在灶下小聲說。
舅媽拿著鍋鏟敲著鍋沿:“你不考怎麼知道就考不起了?當初沒吃沒喝,我們咬著牙都冒讓你們姊妹三個下學,現在日子好過了,卻硬是讀不進!”
“月月妹妹不也沒讀書。”
“秀秀姐,你莫說我,我是想讀書來著,就是冇得機會。記得剛下學,天天做夢,夢到學校,早上睡得迷迷糊糊,起來就找書包。只是這幾年習慣了纔好點。”
“小月,我實在是不是讀書那塊料。”
舅媽生氣的說:“你這小小年紀,不讀書,又能幹些啥!”
“小月還小我半歲呢,她都能幹出個名堂,為啥我就不行?”
“秀秀姐,你怎麼老拿我比,你是知道的,我是被逼的冇得辦法,才走到這一步的,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撿垃圾的女孩,有麼事值得羨慕的。”
“你開了公司,還上了兩回報紙呢!我們同學都羨慕的不行,又有錢,又有名。”
舅媽插話說:“小月,要不,你把姐姐帶帶?”
“舅媽、舅舅對我那麼好,我現在也是很差人手,我哪裏是不願意幫幫我的親表姐?只是表姐覺得跟著我幹,又想出名,又想發財,抱著這樣的想法,出去做事,我怕將來難得向舅媽、舅舅交代呢。”
秀秀撇撇嘴:“小月,出名咋哪,發財又是咋哪?我那點錯了!”
小月說:“我的小月廢品收購站,是一個半公益的公司。主要是幫助那些經濟困難的學生完成學業。報紙上的宣傳,不是宣傳我小月,而是宣傳這種扶貧濟困的方式,讓社會關心這些上進的學生。所以,表姐,我這兒,既發不了財,也出不了名。”
舅媽說:“我也沒想著秀秀髮財,讓她在家裏待著也不是個事,讓她攢幾個嫁妝錢也是好的。”
“那行。只要是表姐想好了,來就是。我也不會虧待姐姐。”
坐到桌子旁吃飯,看來舅媽給舅舅咬了耳朵,舅舅明顯開朗了些。
“小月,你帶著姐姐,我就放心了。這幾天,她老在家說,小月能做到的,她秀秀也能做到。”舅舅呷了口酒,“你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娃兒,我哪有不知根知底!秀秀骨子裏哪有小月的那種狠勁!”
秀秀不解:“爹,什麼狠勁?”
“對自己狠,要幹一件事,就拼上命也要幹好的狠勁。秀秀,你讀書怕吃苦,做事怕吃苦,這個樣子,怎麼能成事?”
秀秀甩了臉子:“小月都是好的,你女兒身上都是不好的!”
把飯碗一推,起身就回到房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