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漸漸睜開眼，看到的是在不斷閃爍著紅芒的妖力在眼前翻飛。荼蘼的手掌就在離他頭頂僅僅幾寸的距離停下了，即使已經停下，袁天罡還是能夠感受到那咫尺之遙的死亡。眼神在不斷閃爍著，額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有一滴滑落到了眼睛裏，遮住了他的視線。可是他也不敢亂動，生怕荼蘼的那巴掌會接著落下。

    “現在，你明白了嗎。我不是想逃命，不是喜歡逃命。我只是不想多造殺孽罷了，袁天罡。今天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說出，我，荼蘼手上從未沾染過任何無辜者的鮮血。你就沒有想過一下嗎，為什麼你明明已經修煉幾十年了，卻連我這麼一個只不過百餘歲的小妖都比不過。為什麼，我會護著你的徒弟。只因爲你是個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的妖道。我知道斬妖除魔是你作為道士的天職，可是你要明白，不論是妖還是燭溪魔。不論是鬼還是人，都是有著七情六慾，有血有肉的生命。他們都和你一樣有爹有娘，他們的身體裡流淌的也是滾燙的鮮血。在你一個個斬殺他們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嗎，他們的父母親人也會傷心。並不是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惡的，我也見過一生吃素，從來都不見過鮮血的妖族。他們即使已經活了很多歲月，可是他們的心依舊和你徒弟一樣純潔單純。”

    荼蘼一句一句的說著，她的手慢慢收了回來。身上應為戰鬥而沸騰的妖力也是漸漸平穩下去，一雙眼睛裏有著悲傷滿溢而出。袁天罡這個幾十年來信奉妖魔必誅的心竟然是開始動搖起來，他開始思索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難道這麼多年來你就沒有過疑惑嗎，明明你和淳風師出一脈。可是你法力的顏色比之他的要深上許多，你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看見袁天罡的臉色有動搖的樣子，荼蘼連忙接著下了一劑猛藥。她今天一定要把袁天罡那些陳舊並且不正確的思想全部都是給改正過來，要不然哪天他把自己給害了不算什麼，要是把根正苗紅的矮土豆給帶壞了就糟了。

    袁天罡低頭沉思，這個事情有什麼好思索的。真不知道荼蘼為什麼要這樣問，光是看他的表情荼蘼便是知道這袁天罡不僅是從未想過，並且根本不瞭解這件事情。連忙無奈的開口：“法力顏色的差別並不是因為法力的深淺，而是因為功德。你們道士一脈是從上古佛族衍生而來，其修煉最根本的就是功德。斬殺一個身負滔天惡債妖魔能夠為你功德簿上記上濃重的一筆，可是如果你斬殺的是罪不至死的，你便是要背上一條命債。六界之中，萬事萬物都逃不過一個因果。你積了善緣便能夠得善果，你要是做了錯事，你也逃不過還債的命運。你袁天罡的法力之中已經摻雜了濃重的怨氣，萬物皆有靈。那些被你枉殺的妖魔在死後心生怨念，便是一直跟在你的身邊。只是你並不知道，你的修為也是一天一天的慢慢毀取。要不是你以前積下的功德夠深，要不是你凡人的壽命還沒有盡，你恐怕是早就已經瘋魔。”

    荼蘼說了很多，袁天罡的神情也是越來越凝重。手中的長劍也是無力的落地，現在他再看這柄陪伴了自己無數年的夥伴之時他彷彿看到了鮮紅的血液。那些無辜者，枉死在自己劍下的冤魂。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修為為何已經數年未有寸進，原來自己真的一直做錯了。

    袁天罡無力的摔坐在地上，雙眼之中的神采盡數消失。一雙原本透徹的眼睛被黑暗所籠罩，這一刻他的世界就這麼被荼蘼輕而易舉的全部摧毀。黑暗籠罩而來，他此時動都不敢動，生怕下一步走出去就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想明白了就好，我只是真的可憐那些心性純善的妖族。而你呢也不是完全沒有救了，凡人的壽命大多都是百十來歲。你這一半都還沒過去呢。接下來的日子只要你不再濫殺，多做功德，自然能夠償還你身上揹着的命債。只是這輩子，得到昇仙……你是不用想了。只能盡力彌補，六界都有著一個共識。只要做了一件壞事，就算是十件好事都不不過來。你今生也只能爲了下輩子投個好胎做做努力了……”看見袁天罡的想法什麼的都是扭轉過來之後荼蘼就不好好說話了，是一句比一句狠啊。句句似刀紮在袁天罡的心上，真是看他不夠難過，再補上幾刀啊。

    袁天罡也不答話，在荼蘼說的這些事情想明白之後他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無聲息的生長。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是開始一點一點的清晰，此時的他可顧不上搭理荼蘼。盤腿坐在地上便是開始沉思，眼神都不帶給荼蘼一個的。

    見這幅樣子，荼蘼撇了撇嘴便是準備離去。剛走沒幾步便是想起什麼，又慢慢走了回來。從腰間掛著的一個靈寶袋裏拿出去一樣東西放在了袁天罡面前的草低之上，那是一柄黑色的長劍。沒有劍鞘，也看不見劍鋒。身上散發著一股古樸的氣息，彷彿從遠古而來。明明看不見劍鋒，可是卻有著凌厲無比的感覺。

    “這是上古神樹，燧木的枝幹所造之劍。據說當年后羿射日時所用的弓箭就是和這劍從一根枝幹上砍下來的，自燧木古樹被燧人氏焚燒之後。除了後裔之弓外，這劍就是唯一的燧木了。這是我從一個很強大的妖族手裏偷來的，反正我留著也沒有什麼用。現在我轉贈給你徒弟，你幫我帶回去給他。順便帶句話：世間萬物皆有黑白之分，有善因纔有善果。若作惡，天地不容。”說完這話荼蘼便是揹着一雙手，隨便挑了一個方向離去。自認動作瀟灑，有那麼幾分世外高人的樣子。

    可是剛走沒一會，荼蘼便是後悔起來。這崑崙山還真不愧是萬祖之山啊，這路不似一般的複雜啊。她本來是想朝山外走的，可是卻覺得越走越是深入了這山林之中。隱隱有著被困住了的感覺，可惜她探查過一下。周圍是半個妖族人的影子都是沒有，搞的她想問問路都不成。

    在走了半個時辰之後她終於是走不下去了，找了旁邊一塊大石頭便是跳上去躺著。正好有著一棵大樹的陰影籠罩下來，陰涼的地方好睡覺。荼蘼一睡就是好幾個時辰，直到日頭偏西，還很炙熱的陽光照在臉上。刺的她張開了眼睛，這一看還真是睡了很久了。下一刻她眉頭微微蹙起，有些僵硬的把右手從腦袋下面縮回來。手背上本來包紮好好的傷口再次滲出鮮血，整隻手都是溼潤了。荼蘼翻身坐起來，之前手放的地方已經被鮮血浸染了。鮮紅一片，有些刺痛了荼蘼的眼睛。

    她轉過身不想去看，看著自己還是不斷有著鮮血溢出來的手背。荼蘼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還真是舒服日子過的多了。現在遇見這樣的事情竟然能夠完全拋在腦後，完全不能獨立生活了。

    在無奈的盯著自己手背看了許久之後，荼蘼終於是拉起自己一邊的衣袖放進嘴裏。想要撕下一條布條，重新包紮一下的。可是手嘴並用的撕扯了半天，那袖子還是好好的在那呢。這時候荼蘼纔想起來來，自己現在穿的衣裙是燕雲給的。不是普通的，能夠讓自己隨便拉扯、糟蹋的。氣惱的鬆開了嘴，在又看了手背上的傷口幾眼之後有些煩躁的把包紮傷口的布條給扯開了。

    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荼蘼提著袖子隨便呼嚕了幾下。把手背上的鮮血給胡亂擦了幾下，便算是完事了。眼看了看周圍寂靜無比的林子，荼蘼覺得整個人都是陰沉下來。摸了摸已經開始有了飢餓感的肚子，荼蘼狡黠的眼神朝著一旁撇去。默默的開口：“你們倆跟了我這麼久，還不想出來？”

    在荼蘼話音落下的時候，不遠處的林子陰暗處走出了兩個人影。不正是之前在袁天罡追殺荼蘼的時候遇上的那兩個妖族人嗎，那兩個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妖族。

    “你倆一直跟著我幹嘛，有什麼問題直接提問。能回答，我就一定回答。你倆也不用等著我睡覺了，我說我睡覺的時候沒有說夢話吧？”荼蘼盤腿坐著，有些狡黠的眼光一直緊緊盯著兩個人。她不傻，兩人一直跟著自己。在自己睡覺的時候也沒有動手，估計也沒有什麼大事。可是也不能讓兩個人一直跟著自己，有什麼事還是早解決的好。

    兩個男人走出來，對視了良久之後把視線重新看向了荼蘼。最後還是那刀疤男先開可口：“那把**木劍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那劍可是妖界上一代妖王的兵器。珍貴異常，你就這麼送給一個凡人了。還是一個毛都還沒長全的小毛孩，你可真是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