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命
一個神奇的口袋,裡面應有盡有,但凡主人一聲吼,口袋頓識主人心,嘩啦嘩啦,所需之物件件出。
聶驚雲幻想著,倘若真有這樣一個口袋,折壽十年也是非常划算的。
父親是明海城的城主,自己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高貴公子,未來的一城之主。千兩金,萬兩銀,美女和佳人,什麼得不到?
這本該是屬於窮苦人士的幻想,畢竟他們需要的更多。
聶驚雲如此權勢滔天,哪還需要這樣的袋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窮人有窮人的疾苦,富人也有富人的難處嘛!
與其他的富家子弟一樣,驕橫、奢侈、荒淫、放蕩……,聶驚雲是一樣不缺。
這樣一個浪蕩子,讀書修身方面可想而知。如果用十分來評價,他可能只有半分。不給他零分是怕他沒面子。
偌大的書齋,比之一般豪門世家簡直是天和地之間的區別。裡面藏書應有盡有,裝飾風格亦是一流。
但,那又如何?
面對一般讀書人可遇不可求的珍貴書籍,聶驚云何曾正眼瞧過它們?
那些書籍對聶驚雲而言,就好比人的前世今生,遙遠而陌生。
真是浪費國家資源呀!
此刻,他正趴在寬大的書桌上,獨自哀嘆:“這世上絕對沒有比本公子更苦命的人了。
面前擺放著筆墨紙硯,墨早已磨好,筆早已湛墨,紙卻依然是一片空白。
“少主,你就寫吧!不然我是不會放你出去的。”
說話的是一個藍衣少女,名叫鈴蘭,長得雖算不上絕代風華,倒也清秀麗氣。
鈴蘭是聶府的丫鬟,但卻是一個很有權勢的丫鬟(至少對於聶驚雲而言)。
因為她是聶驚雲的老師。
是聶家家主親定的。
聶驚雲已經不記得鈴蘭是什麼時候來到聶家的了,他只記得自從鈴蘭來了之後,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每天早晨去書院,她會安排背誦一些詩詞,下午放學回來,各種各樣的題擺滿書桌。
聶驚雲是有苦難言呀!
他爲了改變現狀,不惜下血本賄賂鈴蘭,什麼胭脂水粉,大魚大肉,有的沒的,具體而微。鈴蘭當時倒是一個勁兒地說:“謝謝公子!”可是每每到關鍵時候又不認賬了,該佈置的作業一點都不會少。活脫脫的白眼狼呀!
這次佈置的那叫什麼作業?
以歌頌父母為主題,寫一篇文章。
父母有什麼好歌頌的,還不都是兩隻腳,一雙手,一張嘴巴,兩隻眼睛嗎?
“鈴蘭,本公子是你的主人,你敢囚禁本公子?”聶驚雲惡狠狠地盯著鈴蘭,“你可知惹惱了本公子明海城是會地震的?”
鈴蘭淡然道:“你是我的主人沒錯,可你也只是小主人呀!老爺纔是我的大主人呢!你發起怒來那頂多算是風吹草動,老爺發起怒來那才叫地震呢!”
“強詞奪理,不理你了。”
不過,聶驚雲還是很認同鈴蘭的話的。
他可以指天罵地,威風凜凜,然而面對老頭子,他瞬間就會頷首低眉,大氣不敢出。
記得有一次,他見到一美人兒,當街就挑逗起人家來,哪知人家早已嫁作他婦,更悲催的是,老頭子正好看見這一幕。
當晚,老天爺很不給面子的下起了雨,老頭子罰他跪在雨中一天一夜。
即便是一向愛護自己的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依然改變不了老頭子堅定的決心。
鈴蘭見聶驚雲還是沒有動筆的意思,感嘆道:“哎!有些人明明說有事,卻還在這裏浪費時間。”
哼!聶驚雲冷哼一聲,毫不理會,不過他心裏倒是真著急起來了。因為他真的有事。
先前,他收到訊息說自己的幾個死黨發現了寶貝,他聽了喜出望外,正想去瞧瞧呢!這不,剛走出府門,迎面就遇到了一個美女擋路,他頓時就感覺從天上掉了下來,掉到一個充滿著毒與猛獸的地方。
“哎!鈴蘭,怎麼哪都有你呀?”
“少廢話,不做完作業,哪都不許去。”
聶驚雲那小心臟實在是不安平靜,可是又不敢發怒。要是這臭娘們告訴老頭子,保不齊又是一番風吹雨打,最起碼也得在列祖列宗牌位面前跪個三天三夜。
“總有一天,我定要找個男人把你收了。”他氣急敗壞。
閱女無數的他,也不是不想征服面前的這美女老師,只是色心,色膽都有了,唯獨沒有色能力。
記得有一次,他就真的去征服這美人兒,然而天不遂人願,他剛伸手去解熟睡中的鈴蘭的衣釦,頓時便感覺手臂疼痛無比。仔細一瞧,是早已醒來的鈴蘭打折了他的手臂。
鈴蘭平靜道:“想吃我?可以啊!我會先打折你,再救你。”
自那次之後,聶驚雲才知道鈴蘭這娘們不但飽讀詩書,還是個醫武雙修的修行者。
這輩子看來是註定征服不了她了,只好將夙願寄託在未來的某個高人身上。
“好啊!那小女子先謝過少主了。”
鈴蘭那人畜無害的樣子,絲毫不被聶驚雲的話語震怒。
現在,他也只能乾着急了,畢竟面對鈴蘭這種鐵面無私的傢伙,他實在是無計可施。
誰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本公子一定要廢了他。
聶驚雲心裏默唸著,一副恨不得催天毀地的模樣。
咕咕,咕咕……書房外面忽然傳來鴿子的叫聲。
奇怪的是,聶驚雲一聽見鴿子的叫聲頓時就樂了,不過在鈴蘭面前他卻表現得很生氣的樣子道:“算你狠,我寫行了吧?不過在寫之前我得先去一趟茅廁。”
“懶牛懶馬屎尿多,去吧!”
聶驚雲得令,一溜煙不見了。
來到茅廁,開啟茅廁的門,裡面竟有一名少年。
少年顯然不是來拉屎拉尿的,他不但佔着茅坑不拉屎,而且手裏還拿著本不該帶進茅廁的筆墨紙硯。
更奇怪的是,聶驚雲見到少年竟不驚慌,反而習以為常道:“楚風,你終於來了。”
名叫楚風的少年道:“我準備好了,說吧!這次是寫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以歌頌父母寫一篇文章。”
聶驚雲說得好像吃飯一樣平常,但事實上他自己寫不來。
在他看來,文人就是麻煩,本來用一句話可以說明白的東西,偏偏要弄得晦澀難懂,長篇大論,還美其名曰佳作,實在是愚不可及。
所以他常常將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掛在嘴邊。他有時候甚至在想,說出這句話的人到底是誰呢?居然與他如此有默契。有時間一定得找他喝兩杯,順便聊聊人生。
“那簡單,給我一刻鐘,保證寫好。”
“好。”
聶驚雲自然是相信楚風的,作為書院裏數一數二的好學生,楚風的文采閱卷不容置疑。
一刻鐘以後,一片佳作就出世了。
聶驚雲看也不看(也許他壓根兒看不懂),就接過去塞進衣袖裏。
楚風連忙制止道:“等一下,墨跡還沒幹呢!”
過了一小會兒,楚風摸摸字跡,已經幹了,隨即道:“可以了。”
聶驚雲便立刻塞進衣袖,道:“你們先在馬車等我,我很快就來。”
“好。”
兩人先後從茅廁裡出來。
以前的無數次,楚風總是仗義幫聶驚雲完成所有的作業,每每都是恰如其分地幫聶驚雲解了圍,脫了困。
不過,每次都是在茅廁,有時候楚風親自等著,有時候是將早已完成的作業放在茅廁某個角落。
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是離不開茅廁的。
聶驚雲回到書房的時候,鈴蘭眼神犀利地瞪著他,道:“怎麼這麼久?”
“昨晚不知道吃壞什麼東西了,拉了好久才拉出來。”
吃壞東西,那應該很容易拉出來纔對,聶驚雲果真不善說謊。
“得得,寫吧。”
鈴蘭已經沒了耐性。
“那你先出去!”
“為什麼?”
“因為你長得太漂亮,我會分心的,這個理由夠嗎?”
說話間,聶驚雲還趁機揩了一把油。
“呵呵,那還差不多。”
鈴蘭出去,關門。
聶驚雲嘿嘿一笑,提起筆在空白紙上一片亂畫。
不一會兒,竟是一隻貓和一隻老鼠的畫作出世了。
形神具備,不得不說,聶家少主的畫功還是值得恭維的。
在畫裡,貓死死地咬住了老鼠。
聶驚雲十分得意道:“嘿嘿,跟本公子鬥,你還嫩著呢!咬死你。”
看來,他是把自己當成貓,把鈴蘭當成老鼠了。
他接著一把把畫捏皺,扔進去了裝紙屑的籃子裡,然後從衣袖裏拿出楚風寫的那篇文章,大聲道:“鈴蘭,本公子寫好了。”
鈴蘭進來一看,果然是一篇文章已經出世,只是,怎麼會皺巴巴呢?
“怎麼這麼皺?”鈴蘭心裏有了疑問,一定會說出來。
“原本我是不滿意這篇文章的,只不過時間有限,本公子還有很重要的事,想要扔掉重寫又將極度浪費時間,所以先將就了。”
鈴蘭半信半疑拿起文章一看,文筆清晰,脈絡清楚,實在是一篇佳作。
只是,這真是他寫的嗎?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雖然鈴蘭不再說話,內心卻是一片疑問。
“既然已經作出文章了,本公子就要走了。”
“好。”
聶驚雲走到門前,又轉身道:“鈴蘭,不如一起吧!我給你個驚喜。”
“不了,夫人去靈清寺祈福,雖有馨兒,小月陪同,我還是不放心,待會兒還要去接夫人回府。”
“你真不會享受。”
然後門聲一響,聶驚雲已經不見蹤影。
“享受?”
鈴蘭獨自反問著,在這亂世,小人物的命運都是可悲的,能安於現世就已經謝天謝地,連自求多福也不過是一種夢寐。
聶府不遠處,一輛豪華大馬車停在青翠欲滴的柳樹下。
聶驚雲看見馬車,不禁加快了腳步。
“阿牛,你回去吧!我們自己來。”
車伕叫阿牛,是老頭子幫自己找的車伕,實際上也是個間諜,他若做了什麼事,不出三個時辰老頭子準知道。
馬上要做的事情可是機密,他可不能帶著阿牛。
阿牛五十來歲的臉上生出為難之色,但猶豫片刻還是離開了。
待阿牛離去,聶驚雲才問道:“丁寧呢?”
“在裡面。”
聶驚雲進入馬車,看見另一名少年在睡覺,鼾聲如雷。
聶驚雲一腳踹去,沒有反應,他又道:“著火啦!”
丁寧馬上醒來,急道:“哪裏著火?”
聶驚雲和接著進來的楚風哈哈大笑,這樣的一幕曾經上演過無數次。
那都是因為丁寧這小子實在是愛睡覺,睡得又死,用拳頭打,用腳踢都沒有用,但一說著火啦!死人啦!……丁寧就會奇蹟般醒來。
也不知道他是真睡還是假睡。
丁寧好像也已經習以為常了,他說道:“聶大哥,你總算來了,再等下去,即便是有楚雲親自把守,我依然擔心寶貝會被別人搶走。”
“開玩笑,在明海城,誰敢動本少爺的東西?”
聶驚雲這句話看似狂妄,卻也是事實。
聖海大陸,大大小小的國家足有兩百多個,其中最大的聖麟王朝版圖遼闊,整整十九大州,在整個聖海大陸排名第一,其他國家雖不服,卻也不敢開疆拓土。
而在聖麟王朝的版圖裏,有一個城市卻異常出名。
因為它富饒一方,卻不屬於王朝,更不受王朝的法規管轄。
這個城市就是明海城。
明海城的城主就是聶驚雲的父親,聶洪武。
相傳當年先帝建立聖麟王朝的霸業時,聶洪武就是先帝的隨行護衛。那時,天下還未完全安定,國內,叛軍各處,國外妖魔鬼三界虎視眈眈。
先帝認為安內必先攘外。
所以決定放棄圍剿國內叛軍,出國除魔衛道。
不曾想,中了妖魔鬼三界聯軍的計策,先帝領百騎竟被七萬聯軍包圍。
先帝帶領百騎突圍,最後居然奇蹟般突圍成功,以百騎對決七萬聯軍,妖魔鬼三界全軍覆沒。
而先帝這邊也只剩下了兩人,其中一人自然是先帝,還有一人就是聶洪武。
自此,天下歸一。
先帝百騎對決七萬鐵敵的讚歌傳遍天涯海角。
聶洪武也自此被江湖人所崇拜。
先帝更加看重聶洪武,賜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之位。
怎奈聶洪武早已經厭惡了朝堂的勾心鬥角,只好婉拒回老家明海城。
先帝無奈,便大開先例,將明海城從聖麟王朝的版圖中移出,送與聶洪武。
伴君如伴虎,婉拒一次是謙虛,婉拒多次就是不識抬舉。
這個道理聶洪武比誰都懂,於是悻然接受,不日便攜夫人回到明海城,繼任明海城城主一職。
所以,整個明海城都是聶家說了算,即便是王朝也不敢多加言語。
作為明海城少城主,聶驚雲自然隻手遮天,誰要是惹他不高興了,他發起怒來,明海城就會地震也不是不可能。
馬車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此刻趕車的是楚風。
殘陽下,馬車金光閃閃。
不多時,馬車就來到一個群山環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