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這是最簡單也最複雜的事情。

    若說最簡單，因為只需要一瞬就可解決。

    若說最複雜，有可能畢生無望。

    關鍵在於人選。

    “貪狼門主？”

    “是！”

    “如此，我回傳訊息，讓門中長老前來！此人這麼多年逍遙在外，靠的就是來無影去無蹤，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此人今天被李兄破了法識受了傷，肯定在這城裏留下了痕跡！既然有所痕跡，那他最大的優勢就已經解決！只要……”

    “不！”李牧原說的斬釘絕鐵：“就我們這些人！若是有其他人蔘與進來，我會立刻消失無蹤！相信我！哪怕是地仙來，也找不到我！”

    司徒清嘆道：“李兄你的顧慮我明白，但你不用如此小心！你既然也是我北方江湖弟子，也應該知道崑崙令，地仙之下小輩們之間的事情，地仙不可插手！長輩們不會有任何難為！那貪狼門主號稱地仙之下第一人！若無地仙，哪怕是我們這麼多人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他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可惜，李牧原不是隱世門派之人，而是朝廷的七品散官！手上武人的血不知道沾了多少！不管他以後怎麼樣，現在的這身份，一旦暴露，絕對會成為催命符！

    規矩，只在圈內有作用！就像大徐律法，只對大徐之人有用！

    “好！我答應你！他們，也都會答應的！”司徒清點頭，他只覺得此刻的李牧原身上，有一種濃濃的陌生感和神秘感。

    “他到底是誰？”

    司徒清說的沒錯，當他對搜尋無果，重新返回此處的各派武人們表達了李牧原的意思後，沒有一人提出反對意見。

    一位六甲門大漢揮舞著手中的巨盾，拍著兄弟大聲怒吼：“不就是一顆腦袋麼？爺爺幹了！反正我心魔已經出來了，過兩年也是被心魔吞沒，還不如死中求活！承蒙李兄弟看得起，剛纔的失敗不計較，又給我們這個機會！誰要是對不起，壞了事！就不是好男兒！爺爺宮三強第一個不饒他！”

    許多人默默點頭，他們甚至很是理解李牧原的做法，自發組織起來發下毒誓：“若有人私自向門派走漏訊息，共擊之！”

    一張黃紙，寥寥兩行字，六十餘個血手印，無一人畏懼。

    只有剛纔持弓的少年寫了一封家書，大聲叫道：“若是我死！請把這封信我娘！他兒子是好男兒！！”

    這等豪氣！才配得上北方風情！李牧原為之所染，不由得大笑：咬破指尖，任由鮮血流淌，在那黃紙上也印上自己的手印。

    當即就有一個矮小如侏儒的漢子站出來：“我們雖未尋到那人，卻也找到了一絲蹤跡！”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摺子點著，讓眾人看他手中之物。

    那是一塊沾染了一滴鮮血的石頭。

    “李兄弟！我乃是陰遁宗陳龍！那人雖號稱無影無蹤！難以尋找！可這一次李兄識破了他的把戲，讓他受了傷！留下了痕跡！我用這一點鮮血，可施展秘法，找到那廝隱藏的巢穴！”

    有一個漢子起鬨道：“陳龍，你爲了尋找你那離家出走的老婆，才學了秘法，搜尋了一年的材料，攢了三年的真氣，今日怎麼捨得了？”

    “呵！仇人就在眼前，殺子大仇豈能不報？再說了，劍仙秘寶是何物？也值得一搏！”陳龍道：“我陳龍號稱萬里追魂，地仙之下，沒有我找不到的人！今日丟了顏面，不露一手怎麼行！不過我用了秘法，就渾身無力！就有賴諸位殺敵了！”

    陳龍得了眾人許諾，叫聲慚愧，帶著眾人出城往北，在一處山岩上盤膝坐下。

    他取出剛纔的小石頭，放在地上，從腰包裡取出數片白骨、一縷乾肉、幾根枯草和一堆藍色小晶體！

    用手指劃過幾樣材料，他指尖上亮起了點點螢火，用螢火在地上一劃，畫出一個鬼臉圖案來！將那沾著血的小石頭放在其中。

    喝一聲！那小石頭就開始輕輕移動！只是無論怎麼移動，都出不了鬼臉！

    鬼臉上的螢火併不是長久之物，在逐漸暗淡，陳龍就一遍又一遍的畫着，逐漸的臉色憔悴。

    一晃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陽高升，那陳龍依然在畫着鬼臉！此時幾樣材料已經消耗殆盡，陳龍的臉色也蒼白如紙！

    四面密密麻麻圍著上百號人，這整個留城的武人幾乎全都聚集於此了！他們也一宿沒睡，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陳龍的身上！

    貪狼門在北方為禍多年，幾乎與半個江湖都結了仇！尤其是門主趙空我，他們恨不得食其肉吸其骨！

    現在有機會報仇血恨，更重要的是有人開下賞來，用南方諸派打破頭的劍仙秘寶！

    “嘖！”

    那個在枯樹枝頭，看了一夜月亮的公子到底在想什麼呢？

    “漣漪，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呀！小姐，你可以去問問他啊！”

    “我輕功不好，我怕踩斷那枝頭！那畫面太孤獨！我不想打攪！”

    “那你可別後悔！要不，一會他下來，我替你問問……”

    “時候到了！”陳龍突然臉色泛起一絲潮紅，怒吼一聲，一口血噴在了小石頭上！

    只聽嘭的一聲響，那鬼臉化作一大團幽綠色的火焰，沖天而起。而陳龍噴出的一口血，則化作一個血人，血人速度極快，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也就是幾個呼吸的功夫，血人從遠處返回，徑直與陳龍撞到了一起！陳龍大喝一聲：“找到了！北山北地！九岐山腹！”

    司徒清道：“竟然在那裏！九岐山乃是上古戰場，陰氣極重，哪怕是除疾之人過去，只要超過一個時辰，就會身染寒疾！那處又荒蕪無比，寸草不生！故而極少有人前去，沒想到竟在那裏！”

    李牧原看著陳龍搖搖欲墜，吐出的鮮血幾乎將身子染紅！他也不嫌髒，上前拉住陳龍的手道：“你可無事？放心，我定兌現諾言！”

    “有，這句話就夠了！那賊五個時辰發現不了我的追蹤！要是過了，定然有所察覺！我在接近的地方，留了一個影子！你們可以尋找，小心為上，九岐山今日有些不同！”陳龍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又道：“你們去吧……我……休息……一會！”

    他盤膝坐下，看似休息，只是李牧原能感覺到，他已然氣絕。

    看著氣絕的陳龍臉上已然掛著淡淡的笑意，李牧原說不出的感慨，一個漢子上前，發出的聲音卻是蒼老無比：“我與這老頭認識！呵呵！他死了，我也沒有興趣去追求別的了！他的屍體就讓我安葬吧！”

    “待我回來，我於他墳前將口訣焚化！”李牧原道。

    “好好好！人都死了，其實也無所謂了！你隨意你隨意！”‘漢子’搖搖頭，從臉上撕下一塊麪具來，渾身骨骼嘎吱作響，轉眼間變成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太婆。

    看著老太婆吃力的背起陳龍，慢慢向前，一人驚道：“這不是鬼臉兒陳若琳嗎？陳龍找了她那麼久，居然……”

    司徒清感嘆道：“走吧！痴情兒女多傷感！李兄，江湖中人各有各的活法，我們就不去打攪了！陳兄拼死給我們創造的機會，我們不能浪費了！九岐山我知道在哪，要三個時辰才能趕到！我們快走！”

    李牧原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他環視四周，眾人的眼神中有些傷感、疲憊，卻沒有一點畏縮！他也將一點傷感甩出去，大聲喊道：“諸位辛苦！此行要多多仰仗諸位！前行路上……”

    沒等他說完話，就有人自發的迴應。

    “唯有拼命！”

    “走！”

    初春時光，北方大地上一片荒蕪，走獸不在，鳥雀少有，連天邊的雲都格外稀少。

    越往北走，越是如此。

    寒冬臘月已經過去，原本凍如鋼鐵的地面已經漸漸化開，只是隨著大隊人馬往北方而去，地面又一點點變硬！約麼看到九岐山之時，地面上已經有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九岐山一共有九座高峰，九峰環抱一個高聳入雲之主峰，山上可清楚的看到皚皚白雪。

    他們沒走半個時辰，遠處的九岐山就變了天，烏雲繚繞，連山都看不清楚。

    “這九岐山是據說是上古幽國的首都，幽國更替，新朝將幽國皇族圍於都城中，攻打了整整十九年！流了上百萬的血，幾乎將新朝拖垮！”

    “到了最後，九岐山實在是彈盡糧絕，但剩餘之人寧可跳崖而死，也不投降做俘虜！幽國丞相抱著年僅八歲的小皇帝，連同五萬臣民，一起墜崖而死！新朝爲了洩憤，將此地付之一炬！興許是死的人太多了，這山從此寸草不生。據說，這裏是和幽冥最接近的地方……”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