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原這樣說著，又給了金光子一拳。

    金光子胸部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陷，他嘔出的鮮血中，也開始帶了一些內臟的碎片。

    “你這樣，只會害了你自己的！”

    在他的眼中，李牧原此時就像是一個極為旺盛的火堆，火苗沖天，似無人可擋！只是這繁榮的背後，火堆中的柴火已經到了燃盡的邊緣。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金光子痛苦的搖著頭，他勉強抬起一隻手，手上青光凝聚，化作了一個小小的山形。

    “這是崑崙山的魂魄，拿去吧！拿去吧！再燒下去，崑崙山會死，你也會死！”

    李牧原難得沉默，他嘆息道：“已經太晚了，我已經深陷魔中，不能自拔。至於死，我不怕，殘存的一點火苗，足以將仇人滅殺，就夠了。”

    他緩緩的抬起拳頭：“這一拳，就是最後了。”

    “這一拳，就是告別了。”

    李牧原臉上的表情非常的怪異，像是冷笑，像是自嘲：“我以後就可以去找你了，你我若不是仇人，說不定還能把酒言歡。”

    金光子面色慘白，他已經沒有力氣動彈了。李牧原已經將他全身筋骨、經脈盡數打斷！就算是他擁有地仙八階的力量，想要恢復也需要相當的時間。

    起碼……眼下是不行！

    “崑崙啊……崑崙……”金光子眼神迷離，似已經到了那個世界，他低低的喃語著，肥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恍然。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在戰場上吃腐肉為生的他，被師父接著，來到了這山上。

    自此，就是一生。

    往事已經都過去了。

    現在只能回味。

    “師父啊！我來了。”

    李牧原拳鋒就要落下，這時就在他的身旁，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手持紅纓槍朝著李牧原扎來！

    木頭削成的紅纓槍自然不可能對李牧原造成任何傷害！甚至李牧原自己沒有反應，護體的真氣就將紅纓槍崩爛！

    小男孩看著手上已經爛巴巴的紅纓槍，一時有些發懵，待到他重新鼓起勇氣，卻被李牧原一把卡主了脖子。

    “你，敢……嗯？原來是個孩子。”

    李牧原眼神似乎變的清明起來，他的心此時充滿了矛盾。

    一個孩子而已，和他計較什麼？

    不行，一個孩子也是仇人！殺殺殺！

    猶豫之中，他的手逐漸的收緊，小男孩的臉色漲成青紫，漸漸的喘不過氣來。

    “放了他！”

    一個非常狼狽的中年人踩著一地的廢磚瓦礫衝了上來，朝著李牧原就是一拳。

    李牧原隨手一拳轟過去，就將那中年人的胳膊轟成了灰灰！

    鮮血和猙獰的慘叫聲，似乎讓他清醒了過來。李牧原深深的喘著粗氣，隨手將小男孩兒扔在地上：“滾！快滾啊！”

    小男孩落地之後，立刻朝著中年人衝了過去！他看著中年人的手臂，大叫道：“你敢欺負我爹！我跟你拼了！”

    說罷，他抽出中年人腰間的寶劍，一劍朝著李牧原刺去。

    李牧原兩指一捻，輕而易舉的就把寶劍夾在了手上，任由小男孩兒如何晃動，都不動如山！

    殺意在一點點凝聚。

    李牧原的表情正在逐漸扭曲，擠出一個怪異的笑來。

    “上仙！”

    失去了一隻胳膊的中年人爬了過來，跪在李牧原的身前。

    “他只是個孩子！還不懂事！請上仙寬恕他的冒犯之事！某願意以死，換他一命！”

    中年人的動作和言語一樣果決，他飛快的從腰間掏出一柄匕首來，在自己的脖頸處一劃，鮮血滾滾而出，他的腰肢卻挺的筆直。

    “爹！”

    小男孩兒愣住了。

    李牧原渾身一顫，手指竟然被寶劍割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成了！”

    正在遠處窺視的玉虛真人大喜！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當心中的仇恨出現動搖，就是火堆要燃盡的時候！

    火燒的越旺，燃盡的就越乾淨！

    這個時候，只需要他……

    上一瞬，玉虛真人還在洞中執子。

    下一瞬，玉虛真人就已經出現在了李牧原的身邊，朝著他一掌打來！

    李牧原的動作遲緩了不是一點半點，倉促之間，只來得及抬起手去迎擊！

    雙方對掌，玉虛真人只退一步，李牧原卻連退十餘丈，撞塌了一根本就搖搖欲墜的柱子。

    他臉上沒有任何的傷口，鮮血卻不斷的涌出來，甚至頭髮的末梢都有血涌出。

    “你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然也！老夫可是從天人第三衰過來的人，深知其中三味！天人第三衰雖給你了強大的力量，但不過是空中樓閣，只要心中的執念一衰退，就會立刻崩塌！”

    玉虛真人榮光煥發，死死的盯著李牧原：“老夫不去挫你鋒芒，本想的是讓你自然消退！沒想到你殺戮成性，居然到此刻才消退！而且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實現，老夫也沒有想到。”

    玉虛真人看著呆呆不動的小男孩兒，溫言道：“你父為崑崙立有大功！而後崑崙英雄榜上，定然有他的名字！”

    小男孩兒大哭道：“我不要什麼崑崙英雄榜，我不要什麼崑崙英雄榜，我只要爹爹！還我爹爹！還我爹爹！”

    玉虛真人眉毛一緊，竟有一絲殺氣，不過很快就舒緩開，他繼續道：“逼死你爹爹之人就在那裏，你要好好的記住他的樣貌，記住他的名字！他叫李牧原，是天下最大的魔頭，是我崑崙最大的敵人。”

    “哈哈！”

    李牧原放聲大笑。

    “你想的，就是這樣？”

    “真出息！真出息！真場面！玉虛，你要是想要我的頭顱，自己來拿就是了！還用言語刺激孩子，讓孩子上來尋死，好再破我一層道心。”

    李牧原譏笑道：“你這等人，就連街上的混混和青皮都不如，乃是天地之間第一等無情無義之人！崑崙這地方，聽起來還算是神聖，怎麼找了你這樣的一個掌門？簡直是瞎了眼睛！”

    “對了，我明白了，你本質上，跟那些追求長生的皇帝一樣！爲了長生不老，能夠捨棄一切！你的仁義道德，你的廉恥之事，全都拋在了腦後！你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是。”

    玉虛竟然承認了。

    “只要有長生，就夠了。”

    他臉上寫滿了喜悅。

    好像他所追求的長生永存，此刻已經可以得到。

    “只要有長生就夠了。”

    “是嗎？只是怎麼我覺著，你得不到呢？”

    李牧原隨手一抓，天邊一朵正在逸散的雲就凝聚到了他的手中，化為一柄長劍。

    “殺！”

    他能感覺到力量正在體內快速的消退，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後果難以預料！

    李牧原雙腳輕輕一搓，轉瞬就滑行了十幾丈遠，朝著玉虛真人一劍刺去。

    玉虛隨手一掌，雲做的長劍就炸散開來！只是雲之劍並沒有徹底消散，散掉的劍重新凝聚出十幾柄同樣的劍刃，朝著玉虛急急刺去！

    “雕蟲小技！”

    玉虛喝一聲身上青光流轉，將所有的劍都盡數震成灰灰，不過這一個耽誤，李牧原已經欺盡身前。

    他一言不發，雙目緊鎖，手上的長劍靈巧非常，彷彿是活過來了一般。

    斬、挑、刺、劈、砍、戳、截……

    劍招轉瞬變幻了無數次。

    玉虛真人的衣衫之上出現了道道破損，只是劍氣落到他的身上，他面板卻迅速的變為古銅色，並且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不敗金身？”

    這是僧侶修行的一種，崑崙山乃是道家一派，怎麼會去修行這種術法？

    李牧原的心一沉，不敗金身乃是防禦的至極招式，雖然在他看來，並不是沒有破綻。只是時至此時，玉虛真人仍舊謹慎如此……甚至不待他攻擊，就將全身都化爲了古銅色！

    “不管如何，先破了這不敗金身再說！光陰、時光、歲月……三劍合一！看我摩柯一劍！”

    這麼多年來，李牧原對當時天官派掌門教授的招式，已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甚至已經遠遠超脫了天官派掌門的意境。

    畢竟這三劍，不過是招式變化的極致！極致到能夠引發自然之道相合！而李牧原此時站的高度，已經看到了自然之道的真諦。

    他的劍鋒微微扭曲，似有無盡光影在其中盤旋，說不出，道不明。這一劍速度奇快，甚至連玉虛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李牧原一劍刺在肋下。

    一滴近乎融化了的金液般的鮮血涌出。

    玉虛真人古銅色的面板在迅速的消退，好像是一塊沾染了顏料的布匹，此刻被漂洗乾淨。

    劍鋒向上一挑。

    斬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並且要順著傷口刺入玉虛真人的胸膛之中！

    危機一瞬，玉虛真人終於拿出了崑崙之術，青光大現，一道道由蝌蚪文組成的鎖鏈迅速升起！他將劍鋒震退的一瞬，還抓住機會一掌拍在了李牧原的肩上！

    李牧原被一掌拍中，竟生生被拍飛百丈，從雪山上跌了下去！

    玉虛真人看都不看李牧原一眼，反倒是極為關心自己的傷口。他反覆試圖用真氣癒合，誰知都無濟於事。

    依舊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