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太監的質問，李牧原轟然大笑。

    “憑什麼呢？”

    他轉過身，看著群仙笑道：“憑什麼呢？”

    “你說說，到底憑什麼跪拜呀？”

    太監大怒：“無君無父，不知規矩，不當人子！真是可悲可嘆，你們真是可悲到了極點！”

    李牧原嗯了一聲：“我們是什麼人，跟你有什麼關係？”

    太監還要喝罵，卻聽見一聲脆響，臉上頓時多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太監捂著臉，雙目血紅，卻說不出話來。

    掌聲連連，他的臉很快就被打腫了，甚至牙齒都掉了幾顆下來。

    “大膽！”

    似有人呵斥，卻不見聲音來源。青蓮劍客眉頭微皺，尋聲四處看去，就見到諸多朝臣齊刷刷朝外轉過臉來。

    “都是一些陶俑！不對，又不似……”

    這些朝臣的表情各異，而且都非常誇張。看上去就像是畫在陶瓷表面的人面一樣！只是他們的表情又在慢慢的變化著，時而大笑、時而憤怒。

    “李牧原啊！你們還是退去吧，你們若是硬來，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就在此時，那一直忙碌著的老頭兒開口說話了，李牧原這才認出，這人似乎是神機營的大統領，傳說中的百巧之匠諸葛晏兵。

    諸葛晏兵是神機營中傳說般的人物，已經很長時間不理世事，一心鑽研製物之道，李牧原也只是在當國公時，見過一次而已。

    “諸葛先生，沒想到你竟是如此高手，地仙六階！地仙六階！我以為除了夏頡之外，朝廷不會有什麼高手了，沒想到……以你的智慧，為何要在這裏呢？你走吧，我不殺你。”

    “李先生。”諸葛晏兵拿出了一個大煙袋，吧嗒吧嗒的抽著，他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蹲坐在開灤殿的門口，略帶好奇的打量著李牧原。

    “我算不上什麼高手，平日裏也沒有什麼時間修行。有今日的這些微不足道的修行，不過是賴夏頡先生所賜而已，我吃了他的半顆心，纔有此力。”

    諸葛晏兵平靜的說著噬人之事，臉上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彷彿這是一件最為平常的事情。

    “老夫的修為不值一提，您說不殺我，我很感謝，但是我不能走。”

    “老夫這種人，自由自在慣了，也不知道禮法、仁義這些講究。要是真的離開了陛下，恐怕誰也受不了我！老夫跟陛下多年，也習慣了，走是不想走了，您還是殺了我的好。”

    青蓮劍客叫道：“你這老糊塗，那哪裏是什麼皇帝！那分明就是一個邪魔！你跟著這人，不怕遭報應嗎？”

    諸葛晏兵大笑道：“皇帝也好，邪魔也罷！誰能讓老夫自由自在的，想玩什麼就玩什麼！誰就是老夫的皇帝！至於報應？老夫這十幾年殺了十萬餘人，最開始的時候還睡不著覺，到了現在，覺得人跟那豬狗雞鴨也沒什麼區別。”

    “你見過殺豬殺狗，殺雞殺鴨遭報應的嗎？既是沒有，那麼老夫為什麼要遭報應！”

    “人啊，千萬不要將自己看的太高。人其實和小草、大樹、蜻蜓、野狗、烏鴉都沒有什麼區別的，只有勘破了這一點，才能成道。”

    “瘋子！這是個瘋子！”群仙都叫嚷起來，看向諸葛晏兵的目光裡都多了幾分警惕！在他們心中，諸葛晏兵已經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分子。

    “這是你的道。”李牧原搖頭道：“這不是我的道，諸位這可是你們的道嗎？”

    “這是歪門邪道，誰會去信這種道！簡直是荒謬到了極點！”

    青蓮劍客憤憤不平的說道：“老子的道，就是蕩平你們這些邪魔鬼祟！”

    眾皆大笑，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也活絡了少許，沒曾想諸葛晏兵也笑了起來，他不停的拍著手，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好道！不過，上一個有這道的人，被老夫煉成了陶俑，不如你跟他論論道？到底是魔高一丈，還是道高一尺？”

    隨著他的拍手，大殿中跪著的朝臣們紛紛走了出來，臉上那古怪滑稽的表情也變化成了憤怒的模樣。

    “哎哎哎，呀呀呀。”

    他們嘴巴里吐著含糊不清的話語，看上去就像是馬戲班子裡的小丑一樣。只不過沒人會當他們只是一堆玩笑。在他們的身上爆發出了一股極其驚人的氣勢。

    “地仙？這些玩偶居然都是地仙！”山嶽散人驚的下巴都要掉了，對面那些玩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實在是太強了，甚至找不出幾個比他弱的。

    “玩偶！”

    “玩偶？”

    “這位小兄弟！”

    諸葛晏兵捧腹大笑，在地上不停的打著滾：“他們可不是什麼玩偶？他們可都是跟你一樣的地仙！他們啊，有的來自於江湖門派，有的來自於朝廷中的高手！只不過啊，有些人不是很聽話，腦海裏老是有別的想法！陛下訓誡了幾次都不改正，只好將他們做成這樣了！”

    諸葛晏兵拉過了一個玩偶，使勁的拍著，發出清脆的響聲來：“看看！看看！這是誰？這是禮部尚書鄭的成大人！鄭大人了不起啊！是個人物，看上去只是一個柔弱書生，也沒有修行過半天武藝，只是讀書就讀出了道理，居然成了地仙。”

    “鄭大人！”群仙之中，有個身穿官服的青臉大漢，一見陶俑出現，頓時紅了眼睛，就要上前去拼命。

    李牧原拉住他：“王將軍先別急，一會有殺他的時候。”

    青臉大漢鐵打一樣的漢子，居然流下淚來：“鄭大人失蹤了好久，沒想到居然被你害了！你等著，老子定要擰下你的頭來。”

    諸葛晏兵渾然不覺，繼續道：

    “厲害，厲害，老夫佩服啊，一夜之間，凡人入仙，直至地仙五層！正巧他進殿跟陛下講些什麼仁義禮智信的歪門邪說，老夫就用斧頭將他的腦袋劈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腦袋，才能裝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後來啊！也沒研究出什麼，但也不能浪費啊，就只能燒成陶俑了。”

    “你們說，這樣是不是體面了一點？”

    諸葛晏兵的話語簡直令人毛骨悚然，他如同獻寶似的一個個介紹陶俑的由來，有的是江湖上知名的俠客，有的重臣將軍、還有些則是隱龍七軍的統帥。

    他們有的是因為犯了律法，有的則是因為一些很荒謬的理由，就被殺死製成陶俑。不管他麼身前的力量如何，製成陶俑之後，都成了地仙高手。

    群仙看的是氣憤填胸，但凡被殺死的江湖人，無一都是以豪氣、義氣為名的俠者。多多少少和今天來此地的江湖人都有些交情。

    而被殺死的朝廷官吏，大多也都是些忠肝義膽之人，只不過此時不管什麼人，都成了一種滑稽的人偶。

    群仙早就按奈不住，紛紛罵了起來，要不是李牧原一直舉著手，他們早就衝出去將那個該死的老頭子撕成碎片。

    “李兄……”青蓮劍客道：“我們……”

    “諸葛晏兵，我已經看清楚了。”李牧原道：“四周宮殿之中，還藏著不少這樣的陶俑吧？西十七，持弩。北六，持破城長槍！西南五，持大刀！你還設下埋伏？不過這等小計怎麼能瞞我？你這些陶偶雖然有地仙之力，卻沒有地仙綿綿不絕的真氣，恐怕只有一股勁而已！只要那股勁耗完了，就是一堆玩具而已。你這些破爛，我一人就可破之！”

    諸葛晏兵笑道：“不錯不錯，這纔多大一會，就看穿了老夫的佈置，是也！就跟你們虛空造物一樣，這東西怎麼比的上活人，老夫也相信你能一人破之。只不過啊，在大殿之中，陛下還在等著你，你這邊耗上一分力，老夫看看你一會怎麼哭？”

    李牧原哼了一聲，就要出手，青蓮劍客卻將他攔了下來：“李兄！你自去！若是相信兄弟們，這裏就交給我們了！這都是我們的一些故人朋友，正好要與這老頭子算算賬！你先去，你先去！一會我們就去殿內找你！一起討伐那邪魔！”

    眾人都哄叫起來：“王爺，你自去！你自去，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了！”

    青蓮劍客道：“李兄，若是這點都不信我們，還要我們來此幹什麼？”

    李牧原笑一聲，雙手倒背在身後：“好，我這就去！你們快快跟上來。”

    他大步向前，那些陶俑人偶更是齊刷刷的給他讓出一條道路來。

    “這就對了嗎？王對王，這纔有意思，老夫的這些寶貝們得來不易，可是收集了十幾年，要是都毀在你的手裏，老夫還不知道該怎麼心疼呢。”

    諸葛晏兵似乎十分滿意眼下的情況，只不過李牧原突然回過頭來：“我已經記住你了，不管怎麼樣，今天你都要死在這裏。”

    “哪怕我死了，我敗了，你也要死在這裏。”

    李牧原淡漠的說著，幾乎就到了大殿門前，他輕輕撥出一口濁氣，一步跨了進去。

    身後的打鬥已經開始了。

    鮮血從遠處濺來，灑在他的腳下。

    “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