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死了！”

    夜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恐懼。

    陰陽轉換，其中含義不單單是男女之間的陰陽輪轉，更有生死交換的意思。

    先輪轉男女，再輪轉生死。

    夜帝實現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她的女兒化身為兒子，承載他的野心和一切。

    他勝利了，實現了古往今來，帝王的最終追求。

    永恆不滅還不算什麼。

    永恆的統治纔算是成功。

    甚至比想象中的更進一步。

    他的精神一分為二。

    一部分在陽世，主持朝綱，一部分則深入未知的世界，開拓無盡的領土。

    看似是很史詩、很美好的事情。

    但實際上，夜帝經歷了相當一段時間的痛苦和低迷。

    倫理、道德，父母的慈愛之心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只不過陰陽轉換之術，實際上是將三個人的東西攏到了一處。

    女兒的身體，風起的陽氣，夜帝的思想。

    只有這三者完美的融合，纔算是最終的成功。不過事情沒有那麼的簡單，轉換完成最初：風起、女兒、夜帝三者的魂甚至匯聚到了同一個身體裡。

    三者之魂日夜爭吵，爭鬥，很長一段時間裏，新帝的魂最強，風起次之，夜帝是最弱的一個。

    直到後來夜帝不知道採取了什麼辦法，居然將風起的魂吞噬，才實現了力量對比的反轉……

    夜帝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這一個瞬間，李牧原差點覺得自己眼前的夜帝似乎變了一個人。

    他在夜帝的眼神裡發現了很多陌生的情緒。

    遲疑、恐懼、退縮……

    不再是那個高傲、狠毒、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皇帝，而是一個猥瑣、膽小的中年人……

    身體上的血紅色更是迅速的蔓延，快速遍佈夜帝的身體……好像要將他吞噬一般。

    一劍斬之。

    夜帝的手被李牧原生生砍下來了一隻，卻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再來！”

    刀勢凌冽，夜帝被逼的連連後退，再次被一刀砍在胸前後，夜帝居然放棄了戰鬥，轉身就朝著山頂跑去。

    他速度極快，幾如一片樹葉被風颳著貼著雪麵急速掠行。

    李牧原哪裏肯放過？兩人一追一趕，就在李牧原即將趕上，朝著夜帝背後刺出致命一劍時，夜帝突然轉身！

    他眼神中的遲疑、退縮、恐懼此刻全都消散的一乾二淨，甚至連驕傲和狠辣都沒有了，只剩下一片空洞。

    “朕能殺你一次，朕就能殺你第二次！”

    夜帝怒吼一聲，惡神的虛影在他的身體上空浮現，張開足有丈寬的巨口，與夜帝一起發出了咆哮！

    吼！

    這一聲咆哮，捲起了漫天狂風，風吹雪動，九岐山上不知積壓了多久的大雪在怒吼聲中盡數崩塌，從山上席捲下去。

    轟轟轟！

    漫天皆白。

    混沌一片。

    雪崩！

    天地之威和地仙之力混雜起來，竟讓李牧原產生了一種世界崩卒、天塌地裂的感覺。

    一股大力打在他的身上，他栽了個跟頭，一瞬之間，就從臨近山巔之地被捲到了山腰的位置。

    鋪天蓋地的雪從上蒼傾瀉下來。

    裡面混雜的地仙之力，更是讓雪傾瀉的方向完全側重於李牧原所在的位置！更是捲動了山上已經凍的如鋼鐵般堅硬的冰塊，化作一隻只巨大的冰箭，朝著李牧原刺去。

    “開！”

    混亂之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一個巨大的身影，緩緩浮現。

    雲影怒神。

    最初凝聚而成的雲影怒神被一塊大雪球打中，差點當場崩潰，它甚至被雪和風壓的站不起來！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雪崩雖然沒有半點停止的意思，並且越發劇烈，雲影怒神卻在一點點的凝實，卻在一點點的站立起來。

    “我好不容易直起了膝蓋，怎麼能在這裏就跪下？我就算是膝蓋折斷了，我也不想在你這混蛋的面前矮上一截！”

    李牧原怒吼著，他緩慢的，艱難的邁出了一步。

    風雪再大，天地之威再強，我依舊能夠逆勢上前！

    “來！”

    “夜帝！看看是我的劍快，還是你的刀利。”

    李牧原**的胸膛上遍佈著被細小冰塊劃出來的血口，他全然不顧，反而用劍在胸膛上抹了一下。

    劍上帶了一絲血紅，多了一絲肅殺之力。

    “殺！”

    李牧原咆哮一聲，雲影怒神猛的向上一挺身體，手中同樣也凝聚出了一把巨劍。

    一劍斬天。

    一劍天晴。

    劍落。

    一道巨大的風勁朝著山巔衝去！

    所到之處，什麼雪崩，什麼冰箭，全都粉碎！

    風勁所到之處，冰雪為之一空，風霜為之消停！盡露山之本色！

    直指山巔。

    山巔之上，隱隱看著好像站著一人，風勁逆轉戰局，裹挾風雪逆勢向上。那人淡然揮刀，斬出一道巨大的血色氣勁，與風勁碰撞到一起。

    一聲巨響，玉宇清澈。

    李牧原腳下的岩石不知是多少年未見天日，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種絢麗的紫色。

    他緩步向前。

    前路已經沒有什麼阻礙。

    他輕聲道：“兄弟你在看我嗎？”

    山巔王座雖然殘破，卻依舊存在，夜帝踩在王座上，四面八方，唯有他獨高！

    他面無表情，只是冷冷的看著李牧原。

    他的身體近乎完全被惡神的力量吞沒，只有頭部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抗衡著惡神，壓制了血光。

    李牧原不知道，夜帝完全被惡神吞沒的話，會產生什麼後果，誕生出什麼樣的存在。或許夜帝就此死去，或許夜帝會得到昇華……

    只不過哪一種結果，他都不允許。

    夜帝死去，他的仇要去找誰？

    夜帝昇華，那他心中的怒何時才能發泄？

    “來吧，現在決戰吧。你我都已經沒有多少餘力了，我們都等不了了。”

    夜帝沒有回答李牧原，他反倒是轉身，看向了壯闊的風景，伸開手臂，似乎要擁抱蒼穹。

    忽的。

    他猛然轉身。

    一刀朝著李牧原斬來。

    刀勁在李牧原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去勢不休，轟碎了遠處的一座小山。

    李牧原手腕一揚，劍上電芒吞吐不定，直指夜帝。

    夜帝沒有防禦，甚至站立原地不動，沒有人任何的躲避動作，又是一刀砍下。

    換命！

    戰鬥剛開始，夜帝居然就做出了這樣的決絕之刀。

    他的劍可以捅穿我的胸膛，但我也要斬下你的頭顱。

    要死？一起去吧。

    劍與刀似要同歸於盡。

    只是……在最後的關頭，李牧原卻變了劍勢。

    一點細微的變動，即讓換命的打法成了換傷。

    李牧原胸膛開了花，與之前的一道傷**叉在一起，成一道巨大的十字。

    而夜帝斷手的胳膊此時徹底消失了。

    連帶著繡龍的袖管，被風一卷，不知道吹到哪裏去了。

    “出息。”

    夜帝輕蔑的看著李牧原。

    “你終究還是怕死了。”

    他此時的生意很怪，非常的空洞，好像是一個人站在山谷裡的喊叫，傳出來的迴音。而他的聲調更是在不停的變化著，一會高一會低，一會雄渾，一會帶著點柔媚……

    李牧原沉默了片刻。

    “沒錯。我怕死了。”

    “我還有事沒完成，所以怕死，所以不會與你換命，我只想殺你。”

    李牧原乾淨利落的承認了。

    夜帝笑了，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原本一直盤旋在脖頸處的血光迅速侵上，盤踞了他半張臉。

    “有意思！怕死也比偽君子強！”

    夜帝的話語還在空氣中淡淡的迴盪，他的身影卻消失了。

    此時他的速度似乎提升到了一種李牧原完全捕捉的程度，轉眼間就出現在李牧原的身後，又是一刀斬來！

    李牧原根本避無可避，差點被夜帝將剩下的那隻胳膊砍下來。

    “這速度！不對！怎麼在一瞬間提升了這麼多！之前還和我旗鼓相當！這不是地仙四階能有力量，這是地仙五階？”

    夜帝的身影轉瞬之間出現了幾十次，每一次都在李牧原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血流成河。

    “只好……拼了！”

    李牧原不想死，怕死，但真正的勇士是可以直麵自己的畏懼，並在無可選擇的時候從容面對。

    面對力量突然暴增的敵人，他閉上了雙眼，憑著自己的感覺，憑藉着真心玦上傳來的一絲感知，向前一刺！

    有什麼硬物擋住了他！

    李牧原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夜帝竟然用刀尖抵住了自己的劍尖。

    精確無比！

    而夜帝的臉龐，此時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血光已經覆蓋了臉部九成的位置，只有一隻眼睛還在做最後的抵抗！而被血光覆蓋的地方，竟然慢慢的變成了……

    李牧原！

    夜帝即將被惡神吞噬，而惡神給自己選擇的相貌竟然是……李牧原！

    “你輸了！朕贏了！”

    夜帝刀尖一點，一股極其強大的真氣噴薄而出，震在李牧原的手腕上，竟然將他的手生生震脫臼，劍也掉在了地上。

    輸了？

    要死了？

    生死一刻。

    夜帝揚起刀，就要做最後一擊。

    刀落。

    李牧原看到了夜帝眼神中的一絲不屑。

    惡神砍的不是李牧原的脖子，而是在自己的脖頸間一抹！

    血灑了出來。

    “朕贏了。朕永遠都不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