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隻狗。”

    十幾年前。

    三“兄弟”在街道上走，偶遇惡人惡狗小女孩。

    “李哥兒，咱們跑吧！快點跑！這隻狗太大了，咱們打不過！以後再教訓那個死胖子！”

    “不上去試試，怎麼知道打不過？”

    少年人揮舞著手中的短劍，衝向了惡狗。

    胖子嚇的蹲在地上，惡狗磨了一下爪子後撲向了他。

    少年人那時候還不會什麼招式，只是勇氣填補了技巧上的不足。

    向前，直刺！

    噗！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昔日最好的朋友們，有的人因為一點微不可見的利益，已經背叛了情誼，成了一棵不知名的野草。

    有的人則帶著彼此之間的回憶，悄然消失。他還在，只是很難見到！再見到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對方會是什麼樣子。

    而當日的“敵人”此時卻已經成爲了左膀右臂。

    世事無常，變幻萬千，情誼不一定長久，兄弟只是今朝，敵人也不一定永恆。

    只不過雖然大多數人的思想會因為時間和境遇發生改變，這是適應生活的一種辦法。然而有些人不管經歷多少波折，不管經歷多少事情，他的心都永遠不會改變。

    百折而不撓。

    一隻胳膊廢了。

    被毒刀刺中的手臂至今沒有知覺。

    渾身上下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李牧原甚至都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只剩靈魂在奔跑。

    只剩靈魂在揮劍。

    人道、天道、法道交織成拳。

    破滅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只是明白既然還活著，就要拼命，就不能放棄。

    向前，向前。

    他刺出去的劍沒有什麼花哨，沒有什麼技巧。

    就是將自己剩下的所有真氣，全都壓了進去。

    就像是一個瘋狂的賭徒，面對非常不利的曲面，只能向死由生，將所有的籌碼都砸在冷門上。

    只是……勇氣並不能抵擋力量上的差距。

    人道、天道兩者合一的拳法，已經站在了地仙四階最頂峰的層級，甚至有了一絲地仙五階的力量！而加上法道完善之後，這一拳已經完全有了地仙五階的力量。

    而李牧原雖然已經到了地仙四階巔峰，離五階不過一步之遙，但一步之遙，既是相差萬里。再加上他殺死夜鬼統領時已然中毒，就算眾生救他撿回命來，功力也只剩寥寥幾成了。

    之後再開啟陽世通道，消耗了大量真氣……此時的他，實力下降的厲害，勝算已經寥寥無幾。

    只剩一曲輓歌。

    他的劍氣抵消了一部分拳勢，大多數拳勢卻落在了他的身上！拳勢得到了法道完善後，已經非常完美，所有的力量都加在了李牧原的身上，甚至不傷害他的肉體，直接攻擊了他的魂……

    魂乃人之本，魂是脆弱而美麗的水晶，失去了肉體的保護，魂的脆弱就表現的更加明顯。

    道道力量直接打在了他的魂魄之上，甚至讓他有種魂魄分離的感覺……

    一點微光亮起。

    是真心玦在保護著他，免得他的魂被無邊的拳勢碾為灰灰。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四周都是驚濤駭浪，而他所依靠的，只有身邊一塊小小的木頭……

    “見鬼，魂魄離體……這人道、天道、法道交織起來，居然這麼強！皇極六道，這才三道而已！剩下的三道全部施展出來，要有多強？難道真的能達到夏頡地仙七階的程度？”

    李牧原一時未死，卻也知道真心玦的保護並不是長久之計。木頭可以保護著人不沉下水去，不被淹死，但是想要人死，還是有很多的可能……飢餓……寒冷……

    忽的。

    李牧原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隻小獸，有點像狗，有點像狐狸，只是渾身雪白，看起來非常美麗。

    它也被捲入了拳勢之中，它的魂魄跟李牧原沒有什麼可比性，此時已經瀕臨崩潰，身影正在快速的消散於無形之間。

    李牧原認得它。

    那是之前替自己分擔毒素的一隻小獸。

    這個世界似乎並沒有六道輪迴，任何生物逝去之後，都會慢慢的消散於天地之間。只是這隻小獸還沒有等到消散，就要被拳勢徹底摧毀了。

    “對不起……”李牧原輕聲說道，分出了自己已經不多的溫暖，那隻小獸即將消散的魂魄感受到了溫暖，立刻像是聞到了美食的小狗一樣，急匆匆的衝了過來。

    只是……它一下子扎進了李牧原的懷裏，還沒有來得及品嚐溫暖，就化爲了虛無。在它臨走之前，一股暖流匯入了李牧原的魂魄之中。

    這是它最後的禮物。

    “傻孩子……”

    此時李牧原已經沒有任何力量阻擋拳勢，巨大的力量帶著他從半空中轟然壓下，這一次，南里的大地**會被夜帝的拳壓出一座墳。

    埋葬李牧原，埋葬這南里的萬物。

    “結束了嗎？”

    “等等？你們是誰？”

    李牧原已經做好了接受失敗的準備，卻不曾想一股股細小的熱流，正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無數支離破碎的魂魄，正在朝著他張開的懷抱處彙集。

    那裏，好像是它們最溫暖的家。

    那裏，彷彿是它們最後的避風港。

    “那是什麼？”

    一個正聲嘶力竭指揮著士兵的大徐將軍，突然啞了火。

    他痴痴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他的王高高在上，一拳就將那可惡的敵人打的潰不成軍。拳勢從高空落下，近乎凝結成實體，彷彿是上蒼揮出。

    只是，在細微處，似有了變化。

    天似乎下雪了。

    點點雪花從天空飄落，帶著絲絲的熒光。

    冰涼徹骨。

    而在漫天大雪之中，有無數光點朝著一個點匯聚，凝聚到了一起，匯成了一條浩瀚長河。

    在那條長河的最中間，立著一尊模糊的人影。

    無數聲低低的喃語聲響在了李牧原的耳邊。

    這是死去的南里萬衆的心聲。

    有了智慧，它們就有了心，死後不是直接化為烏有，而是帶著一絲絲眷戀和悲傷，暫時漂浮在大地之上。

    它們是孤獨的，無助的。

    而就在李牧原擁抱了小獸魂魄之時，散發出的一絲善意就像是黑夜中的燈火一般強烈的吸引了他們。

    萬千生靈擁抱入懷。

    “我知道了……夜帝，你的人道根本不全，是靠萬衆恭賀臨時得來。天道更是徒有其型，恐怕是你模仿的一個強大存在？劍仙？只有法道纔是你的根本！至於聖道，你更是不懂！眾生之心，纔是聖道，根本不是你的獨夫之道！”

    洪亮無比的聲音迴盪在天際之間，巨大的聲音甚至掀起了肉眼可見的滾滾聲浪。仿若上蒼之手的拳勢在這聲音下都消散無形。

    玉宇清澈。

    依舊是一對一。

    只是這一次，李牧原站在了與夜帝同樣的高度上。

    同樣深處高空。

    同樣腳下空無一物。

    同樣孤獨……

    “這纔是開始。”

    李牧原緩緩的抬起頭，他的眸子裡面有無數的晶光閃動，彷彿是正月十五，從南海沙灘上看大海。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波濤涌動，其內倒映著無數星光。

    “我有一劍，如筆，問道。”

    “你配談人道？配談天道？”

    一劍橫斬。

    就像是傳說中古樸的武學，沒有任何的花樣，簡單直接而具有最大的威力。

    夜帝沒有任何的廢話，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淡然一拳轟來。

    這次的碰撞沒有之前的波瀾壯闊，而是迅速的相互抵消，歸於虛無。

    “你到底是誰？”

    一擊不成，夜帝沒有再次出拳，他反而疑惑的問道：“朕開始看不透你了，就像當年那枯瘦老人在正陽道上朝朕走來時，其實我早就在高處看到了他，只是沒想到，他是劍仙。”

    “你又是誰？”

    “這個問題朕心中曾經有過很多答案，大徐的子民、容易衝動的傻子、反賊、幸運兒等等等等。只是現在，朕又看不透了。”

    “你到底是誰？你沒有理由在剛纔的一拳下活下來，沒有理由是現在這個狀態？這南里界的一切，怎麼自發的選擇你為皇帝？”

    李牧原有些不解，思考了片刻才理解過來夜帝所說的皇帝，正是此時自己這種萬物合一的狀態。

    “這不是什麼皇帝。至於是什麼，你就在我的劍裡體會吧。”

    李牧原從來沒有感覺過這種狀態。

    自己的一舉一動，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都好像有億萬隻手在他的身後推動著他。

    “這一劍，是南里眾生之劍，眾生都認可的道理，即為聖道！”

    一道色澤金黃，半月弧形的巨大劍氣揮灑而出。

    璀璨如日月！

    “皇極六道，人、法、天、聖、皇……我道居上！”

    天大地大，天下道理再大，也不如“我大！”

    此時此刻的夜帝終於轟出了他的最強一拳，皇極六道合一，似乎大地都在顫抖，遠處的山川都在崩塌……

    “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多軍士跪下下來。

    甚至有些南里人和生物的臉上都出現了非常不正常的神色，彷彿被狂熱感染，跪倒在地上瘋狂的磕著頭，用最瘋狂的聲音嘶吼道：

    “吾皇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