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戰場異常慘烈。

    爲了救援李牧原而死的生命，足足成千上萬。

    滿世界皆是灰飛。

    天空中隱隱有哀嘆聲響起。

    一聲聲。

    毒性實在是太烈了，痛苦似乎並沒有因為死亡而暫告終結……

    “雪見……你……”

    雪見的身體已經變成了幾乎全黑色，只是她並沒有被毒藥腐蝕，毒液似乎秋毫無犯的流淌過她的身體，而後化為黑煙沒入蒼穹中。

    “我沒事！荒神大人，你好些了嗎？”

    李牧原慢慢的站起來，試影象以前一樣，摸摸雪見的頭頂，只是卻摸了一場空。

    “哎！傻孩子。”

    “雪見不傻。”

    “傻孩子。”

    遠處。

    一道黑光從高處掠下，從最薄弱的地方，徑直插入了大徐軍陣之中。

    作為曾經被冠上惡鬼之命的黑甲騎兵，在南里大地上游曳消失了數年之後，此時再一次展現了他們的恐怖。如果不求戰果，這幾百人的騎兵一心只想著突進，短時間內，普通計程車卒根本無可抵擋。

    轉瞬之間，黑光就已經突進到了接近中軍本陣的地方。

    只是，這種殺招夜帝早就有所防備，中軍本陣校尉令旗一甩，一隊身穿玄鐵重甲，手持陌刀的大漢走出本陣，巨大陌刀高高揚起，一劈！

    陌刀者，推進如牆，鬼神不得入！

    長刀一斬馬，先斬馬頭，以斷騎兵之勢。

    二斬甲，陌刀落下，甲冑如紙糊，不可抵擋。

    三斬魂，一刀落，生死不由及，丟魂落魄勇氣不在，倉皇而逃！

    惡鬼騎兵已是傀儡，不知退縮。

    其勢本如山崩。

    地動山搖。

    戰場似乎都暫時乾淨下來了，看這一柄鋒利的長刀到底能刺入多深。

    只是在陌刀之下，一切嘎然而止。

    黑甲騎兵紛紛落於馬下。

    一刀一刀又一刀。

    山崩又如何，我這城如巍峨崑崙，天崩地裂永不動。

    “陛下！”

    李牧原正在朝著戰場衝去。

    毒性已去大半，只是最開始被毒刃貫穿的胳膊依舊是漆黑一片，而且沒有什麼直覺。

    這就夠了。

    他的速度正在一點點的加快。

    捲動了天地之間的灰色塵埃，衝入戰陣之中，沖垮了一個又一個的軍陣。

    向前向前。

    加速加速。

    快快快！

    就如同狂風暴雨中急掠的俊鷹。

    又好似大海浪濤之中逆行的鯊魚。

    狂風暴雨為鷹讓路。

    滔天大浪被鯊魚衝開。

    只是……李牧原並沒有直衝夜帝而去，而是直奔龍駕！

    夏頡依舊不主動出擊，只是佈下了層層黑氣作為阻礙。

    “來！看看是我的劍鋒利，還是你的盾堅固！”

    人與劍合二為一。

    一往無前。

    劍鋒穿破了黑氣，徑直貫穿入夏頡的胸膛之中。

    噗嗤！籠罩在龍駕之上的黑氣瞬間炸開，李牧原驚愕的發現，在他面前倒下的夏頡，此時已經沒有過去的樣子。

    曾經的夏頡，雖然是多世傀儡，但是顧盼大方，依舊有古大臣、古士人的風采。

    此時的他卻形容枯槁，皮包骨頭，被劍刺穿都沒有多少血流淌下來。

    這還沒有什麼。

    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插著無數的小針，甚至眼皮都被翻開，用針生生釘住了。

    劍鋒拔出。

    沒有血流出。

    他的血，恐怕早就被人吸乾了。

    “皇帝！你做的好事。”

    李牧原站在龍駕上，拿劍指著夜帝。

    “普天之下，皆是朕的臣子。朕要他們生，他們才能活。朕要他們死，他們也要感謝朕！”夜帝淡淡的說道：“李牧原，你做的不錯，只不過你的一切依靠都沒有用處。”

    又一次陌刀落下。

    最後一個惡鬼騎兵也被砍成了肉泥。

    陌刀隊只是死了區區百十人，連水花都沒有泛起一點，就徹底吞沒了所有的惡鬼。

    “朕親手打造出來的刀，自然知道折斷刀的辦法。你用他們來對付朕，簡直是太過可笑了。”

    面對夜帝的嘲諷，李牧原一劍挑起了龍駕上雕龍木椅，一腳踹向了夜帝。

    夜帝只是隨手一揮，木椅就穩穩當當的落下，夜帝輕輕一抖衣衫，款款在木椅上坐下。

    “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能夠看懂現在的情況。既然有一群傻子為你續命，好不容易在迷迭鬼毒之下活下來，就該趕緊跑！沒想到你又回來了，是朕高估了你，還是你被那些愚民同化了？罷了，多說無益接下來，你也該死了。”

    喊殺聲震天。

    只是雖然被鑿破了幾層，被殺了不少人，夜帝大軍的防禦依然堅固，起碼短時間內，是絕對無法影響到中軍本陣。

    “是嗎？皇帝？”李牧原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你以為我真的會用長刀去刺石頭？去做那些無用功？”

    他猛的蹲下身，一掌拍在了夏頡的身上。

    這一掌卻不是斷絕掉夏頡最後的生機。

    掌心，貼著一塊小小的玉石。

    真心玦！

    李牧原反倒將自己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到夏頡的身體之中。

    一成，兩成……

    咚！

    一聲輕輕的震響。

    夏頡的容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他眼神中的迷茫和呆洩，此刻也在快速消失！夜帝臉色大變，不由得喝道：“快快快，快殺……”

    他話音未落，胸前如同被人打了一拳，劇烈的嘔了一下，嘴角流出了一絲鮮血。

    “果然！你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吸取了夏頡的力量，恐怕夜鬼首領也被你吸取了吧？你那些身穿古怪衣服，有一次地仙之力的手下怎麼也不見了？聚眾之力，你果然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到自己身上了。怪不得這幾次交手，我都感覺到不對！”

    “真氣乃心生，吸取他人的力量有那麼容易？吃我一招，陰陽倒開！”

    李牧原大喝一聲，倒在中軍本陣之前的惡鬼騎兵，紛紛的化為灰塵。

    黑煙沖天而起。

    一股冰冷徹骨的感覺瀰漫在天地之間。

    “今日交戰，萬血流淌，純陽之力大勝！所以旭日巨大無比。你的這些鬼卒在這陰陽之間呆了許久，爲了保障他們的忠誠，以白骨為碳，百鬼為火煉之！殺戮極勝，為世界厭惡，乃是純陰。”

    “我看過你在長沙城的研究。”

    “陰陽之氣同時超過天地自然之範疇時，陰陽之間的通道就會開啟……在陰陽通道開啟的片刻，一切鬼祟都會現身。”

    “給我開！”

    李牧原將劍丟在地上，聲如雷霆：“陰陽通道，開開開開！”

    黑氣沖天而起，徑直的沒入太陽之中，原本在散發著永恆光輝的旭日此刻迅速黯淡下來。

    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似有一條透明而不穩定的通道從蒼穹上方落下。

    這一瞬間。

    世界似乎變了。

    天空中漂浮著無數張面孔，都是剛纔死去的生靈。

    而在夜帝所在的位置，立著一個巨大的虛影，似真實，似虛假……這虛影之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眼睛，並且生著許多的手臂。每一隻手臂都牽著一道鎖鏈，鎖鏈有十幾道拴在了夏頡身上，有的拴在了戰陣之中的各位將軍之上，更多的則透過虛空，不知去向。

    咚。

    似有無數聲心跳同時響起。

    陰影大了一些。

    “吾皇萬歲。”

    夏頡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臣為王朝兢兢業業，何罪之有？要被陛下抽筋挖骨，感受無比的痛苦。陛下將臣的魂拿走了還不可以，還要將臣的的骨頭敲碎了榨油？哪有這般的道理。”

    “從今日起，臣，不再侍奉了。”

    他的手高高舉起，只一劃。

    鐵鏈竟然被生生斬斷了一半！巨大的虛影頓時發出了淒厲的慘嚎聲，它身上的眼睛竟然破裂了一半有餘，滾滾鮮血從傷口處流出，轉瞬之間即成血海。

    一直拱衛著夜帝計程車兵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們遏制不住心中的恐慌，開始四散奔逃，逃避血海……

    “李牧原……謝謝你將我從幻境中救出！老夫無以為報，只是此刻我燈枯油盡，陽世的身體此時已經瀕臨崩潰，現在就需要走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小心，他的底牌是……”

    天空中透明的通道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外力的影響，迅速的縮小，轉眼間只有一線大小。一股吸力更是落在了夏頡的身上，他的話都來不及說完就被吸走。

    一切歸於本相。

    夜帝依舊是夜帝。

    剛纔的恐怖怪物，似是幻影。

    什麼血海，什麼百眼，都不復存在。

    夜帝依舊是一身龍袍，依舊端坐在龍椅上。

    只是……

    他的身邊卻無一人。

    孤家寡人的本意或許就是這樣。

    剛纔的一幕實在是太過恐懼，幾乎所有拱衛夜帝計程車兵，都下意識的遠離了他們的皇帝。

    “陛下！”

    一個有著柔媚嗓音女子悄然出現在龍椅上，李牧原認出，那女子容貌絕美，身穿白色霓裳，赤著雙足捧著酒杯飄然若仙……

    “李仙兒？”

    李牧原沒想到在此時此情此景，會遇到李仙兒。

    昔日少年的一場夢，此時卻分外清晰。

    李仙兒卻沒認出他，她捧著一杯酒，朝著夜帝緩緩走去。

    “陛下飲酒。”

    “美人知我。”夜帝接過酒來一飲而盡：“有美人與我，天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