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世外桃源
“冥界地府,長這般模樣?”
李牧原睜開眼,看著頭頂上的小小草棚,頗有些疑惑。
他切入雷網之後的事情,只記得一點,自己莽撞斬斷雷霆之後,雷就順劍而來,覆蓋了他全身上下。剩下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了,似乎是暈了過去,也有可能是死在了當場。
“莫非是死了?”按照李牧原的認識,自己如果活下來的話,此時應該是身受重傷纔對。但他感覺到自己除了有點僵硬、飢餓之外,竟然沒有一點痛楚。
“這要是冥界地府,爺爺就是勾魂的閻王,來!喝了這口酒,爺爺就送你回陽世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緊接著一個小酒壺被塞進了李牧原嘴裏,辛辣的酒液奔騰入口,李牧原頓時精神了些。
“風起?”
“哎哎哎!你幹啥呢!”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緊接著一陣淡淡的香風捲了過來。“李哥兒,你終於醒了,我都快要嚇死了!你這個大個子!怎麼能喂他喝酒呢?”
“小柔?”
李牧原有些不敢相信,但自己很快就被扶起來,小柔那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之中。
“我熬了一鍋粥,李哥兒先喝點!先別動,慢慢喝……”
“你小子有福啊!一隻大雞,俺就只能吃雞頭啃脖子!剩下的全給你熬進湯裡去了。”風起笑道:“妹子啊!我看著小子一鍋雞湯不夠喝啊!咱再來一隻給他補補,俺這雞頭還啃上癮了!”
“家裏常年不住人,就一隻雞!梨子姐姐家裏還養著一大群呢!”小柔溫柔的笑道:“李哥兒你慢點喝,雞湯可燙呢!等你喝完了,我帶你去趙奶奶家看看,那天幸虧他給你上藥呢!”
雞湯下肚,李牧原徹底恢復了精神,很快就瞭解到自己的處境。
這裏是京郊小村,是小柔的老家,有三十幾口人家。
京城動亂,爹孃又去了外面,小柔也跟著表姐回到老家躲避,在路上正巧遇到了暈倒的李牧原和風起,趕忙將他們兩個人救到了村裏。
“真是走運!”李牧原感嘆道。
“是緣分啊小子!俺醒了後回去看了,咱倆暈倒那地方十分隱蔽,也不知道兩個小丫頭怎麼看到咱們的?”風起道。
“其他人呢?”
“誰也沒見。不過咱們邊上並沒有血跡,可能他們被人救走了吧。”
涉及到可能,這個話題就有點沉重了.李牧原喝了一口雞湯,確實覺得身上十分有勁。胳膊上,胸膛上的傷口都還在,只是不觸碰的話,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
小柔還還不放心,硬是扶著李牧原走了幾步才放下心來。
推開小門,眼前似乎別有洞天。
青石小屋茅草頂,阡陌縱橫,幾個老農在編著筐子,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怡然自得。
三五孩童穿著厚厚的棉襖,持著小棍,攆的雞鴨貓狗在小村裏亂竄,哈哈大笑。
小村裏桃李棗樹盡皆有之,只是都光禿禿的,只有一株梅花已然吐芯。
“真是好地方!”
“那是自然!”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從李牧原身邊走過,驕傲的說:“不過外邊人叫這裏雞屎村。”
李牧原哭笑不得,小柔嗔了老農一眼:“紀伯伯!你就愛玩笑!”
“哎哎哎!什麼紀伯伯,叫老紀就是!老頭子可沒說笑話!不過人家認為是雞屎與我們何干?老頭子認為這裏是掌上明珠!這村啊,還是叫丁夫子起的那個桃園村好聽!”
李牧原見這老人談吐不凡,看似農夫,又有些陳博士那樣讀書人的影子。剛要詢問,老頭已經扛著鋤頭離開了。
“這冬天應該沒有農活了纔是!”李牧原不是四谷不分的書呆子,相反他爲了瞭解各種植物的生長習性,還多次到鄉下學習。雖知道的不多,但李牧原清楚一點,冬天地被凍的梆梆硬,農夫應該不會下地的。
“這邊走!”小柔看著李牧原沉思的樣子,忍不住捂嘴笑道:“這紀伯伯閒不住,在地頭上搭了個棚子,說要種出冬日裏收成的糧食!反正也閒著無事,就任由他去。”
“這要是真種出來了,可是千秋大事!”看著李牧原一臉認真的樣子,小柔笑道:“這村裏人口少,大多都是些大伯大娘們在這裏住!他們人很好!就是有些古怪,你可別笑話。”
一路閒聊幾句,很快就到了小村子最東頭的一處茅屋,這處茅屋屋子雖小,院子卻極為巨大,而且是少有帶籬笆的院子。
雖是寒冬臘月,院子內依然鬱鬱蔥蔥,有不少植物生長。
“趙奶奶從小就愛種花種草!我小時候常去院子裡偷花帶呢!後來聽說丁老夫子偷她的果實下酒,才紮上籬笆。”
“這籬笆也太小了!”籬笆只有三尺多高,而且有好幾個破洞,李牧原又憋不住嘴感嘆道。
“籬笆雖小,圈上既是吾家!既是吾家,再來既是偷!自然能防得住那個迂腐的老頭子。”一個銀髮蒼蒼的奶奶推開茅屋:“寡婦家裏進門不好!客人就在院子裡稍做休息。”
眼前的奶奶年齡應在七旬之上,但依舊做二十八九歲女子打扮,只是臉上不見胭脂脂粉。偷看一眼,眉宇間若是剔除歲月,當年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趙奶奶!他還有傷哩!在外面吹風不好吧!”小柔急道。“李哥兒,你先披著我的衣裳!”
“你還是自己穿好吧!這傻丫頭,沒看這小夥子壯的跟牛犢一樣?我跟你說,老婆子可不能白治,春天再把他叫來,村裏的老牛死了,正好缺個拉犁的!”
趙奶奶雖然嘴上不饒人,卻很用心的為李牧原診脈,換了一遍藥物:“這小子身體不錯!運氣更好,只可惜腦子不太靈光,要不然這一下不飛上天去?”
李牧原苦笑,這評價是從何來的?
“你小子還別不服氣!看你是練的功已經到了敏捷的地步,被人用雷光滌身,既然僥倖沒死!那真氣就融到血裡去,可惜你腦子沒開竅,功夫不能穩固,只能反哺你的傷勢而已,也不知是你幸運還是倒黴。”
李牧原大為驚愕,這老太太其貌不揚,懂的倒是十分不少,自己都聽的迷迷糊糊!他只聽懂敏捷兩個字,十分高興,覺得自己更進一步,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大的機緣。
不過按照他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懊悔,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運氣不好,只是時候未到。
“你傷的雖然只是皮肉,但也挺厲害!全靠我用藥震住,再加上你體內氣血沸騰,才覺不出來,今夜氣血消退,劇痛重來有你好受的。在這裏好生修養幾天吧!你這兩天,千萬不可外出離村!反正外面天冷,小孩子就別老往外跑了。”送別之時,趙奶奶意味深長的說道。
“老父親還在城裏。”
“一個破翰林,有什麼好當的!趕緊辭了官過兩年清閒日子吧!過兩年京城你連媳婦都娶不上!現在我聽著說,京城的姑娘們彩禮都要一套四開小院,一頭不鬧的毛驢,金銀元寶,各要十個,銅錢一堆……”趙奶奶絮絮叨叨的說道,關門後還在自言自語。
小柔臉頰有點紅,扶著李牧原回到小屋,就閃的不見了蹤影,風起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李牧原一個人窮極無聊,試圖打坐修煉,丹田又怎麼也聚不攏氣,就一個人在這裏村裏瞎逛。
這村處處偷著古怪,竟然建有一處學堂!李牧原推開破舊的草蓆,看到一位頭髮亂如鳥窩的老頭子正唾沫橫飛,滿嘴土音。
堂下襬著十餘張桌子,竟只坐著一個小童,小童年紀不大,五歲樣子,正在奮筆疾書。李牧原湊過去一看,竟是畫了一隻大鳥。
“咚!”一塊小石頭敲在李牧原的腦袋上:“聽課!”
老頭子衝着李牧原努努嘴,示意他到一邊坐下。李牧原心中好笑,這老頭應該就是丁夫子了。也不知道他是沒學生愁的,還是要如何,竟然連自己也要上課。
李牧原雖不是什麼天才少年,讀書胚子,年少也是常遭老師誇讚的聰慧少年。後來自己讀書,四下也遊歷過,眼界開了不少,看著情景和學生的情況!明顯是蒙學,識倫理,懂四季,都是一些淺薄知識,又有什麼可學的?
丁老夫子教課很有個性,用的是一種土音,不知道是哪裏的方言,李牧原坐下仔細聽,才聽懂一點。
只是他剛聽一會,身上就見了汗。
老頭子講的不是什麼蒙學十三經,十分隨意,一會講天地宇宙,萬物起源;一會講天干地支,星辰曆法;一會講農業田桑,寒來暑往;後來講的高興,脫了鞋坐在書桌上,講行軍打仗、克敵制勝;歷朝歷代,興衰起因……
堂下小童雖然在畫着畫,但經常被叫起來提問,對答如流。
李牧原汗流浹背,自己一半聽不懂,一半理解不了,一半還在思索……
這哪是什麼蒙學!這是經天緯地的大學問。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堂下小子!半堂課終了,還不快把學費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