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

    馬凌雲怪叫著，正面迎上了敵人的軍陣。

    “衝！”

    上千萬象城的居民跟隨著他的腳步，狂熱的吼叫著，衝了上去。

    他們此刻信心高漲，胸腔裡充斥著澎湃的熱血，他們完成了一件跨世紀的事情，他們此刻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只要敢上，就能贏。

    衝！

    只是……

    事情的發展似乎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範圍。

    人數不足他們十分之一的惡鬼，只用了一個照面，請輕而易舉碾壓了他們。

    剛纔還被他們屠殺，碾壓的惡鬼，將分散的五指握成拳頭之後，立刻迸發了極其強大的力量。小小的三角形“鑿子”，如同燒紅的鐵棍貫穿入雪堆之中。

    十三個呼吸。

    惡鬼們已經將永珍城之人穿鑿了一遍，留下了一條血肉和恐懼組成的路。他們衝上了一個高坡，調整了陣型，就要重新撲下。

    “可惡！”

    馬凌雲是最受打擊的一個，他看著慘叫著，奔逃著近乎崩潰的族人們，心在滴血。

    剛纔的時候，數千人簇擁著他，跟他一起衝鋒。

    此時還在他身邊的，不過十幾個人而已。

    “怎麼會這樣？”

    馬凌雲不明白，自己不是已經領悟了嗎？

    騎兵齊齊亮刀。

    被鮮血滋潤過後的黑刀，在南里的陽光照射之下，散發出一種深邃的光澤。

    馬凌雲第一次覺得，南里的陽光居然有些刺眼。

    刀落。

    馬蹄起。

    騎兵再次衝下來了。

    馬凌雲握緊了長矛。

    他不怕死。

    但是不想此刻死去，因為他還沒有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擋不住？

    吼！

    就在騎兵即將再次切入，將已經瀕臨崩潰的南里人徹底擊垮之時，一群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那是荒。

    按照傳說，荒是大地的嫡子，是他們的“長兄。”

    但是，在荒神與荒簽訂契約之後，荒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充當了父親，家的角色。每一個南里人都對荒有非常深刻的感情，他們感謝這些用身體庇佑他們的龐然大物。

    感謝這些用自己的熱血溫暖他們身軀的朋友。

    此刻。

    在南里人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候，荒又挺身而出。

    荒就和原來的南里人一樣，不會作戰，不會禦敵。他們只會用自己笨拙的身軀，擋在敵人行進到底道路上。

    用自己的血肉，化作新的……城！

    轟！

    騎兵衝鋒起來，就是一往無前。

    哪怕荒高大的身軀擋在前面，哪怕荒像是一座高山，他們也沒有任何的停頓。

    沖沖衝！

    擋在最前面的荒瞬間就被鑿出了一個大洞，血肉橫飛，他發出一聲聲的悲鳴，拼勁最後的活力，試圖再阻擋一下。

    荒擋住了洪水。

    四散奔逃的人們停了下來。

    “大華！”一個年輕人叫了一聲，咬著牙，朝著荒衝了過去。

    在雨水沖刷了他們之後，南里人的智慧都有了顯著的提升，許多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取一個簡單的名字。

    給荒取一個名字。

    意味著他們是一家人。

    越來越多的人停下了腳步。

    越來越多的人衝了回去。

    他們心裏可能已經有了明悟，自己踏上這條返程的路，很可能是一條永遠的單行路！而且就算他們回去，也很可能起不了什麼作用。

    只是……

    “走！那是我們的荒！”

    有人叫喊著。

    更多的人不會說話，只是悶著頭向前衝。

    騎兵已經穿鑿了所有的荒。

    血肉長城被他們生生擊穿！他們渾身浴血，鮮紅的血液，片片碎肉與漆黑的甲冑結合起來，看起來分外恐怖。

    他們不會猶豫，不會恐懼，不會疲憊，是最好計程車兵。稍微調整了一下混亂的陣型，立刻再次發起了衝鋒。

    這一次。

    定然徹底擊垮南里人的鬥志。

    只不過。

    就當一個騎兵的馬刀要斬下最前面南里人的頭顱之時，他的動作突然僵住了。

    他們的確是最好計程車兵。

    但是毫無疑問，他們也是最悲哀計程車兵。

    戰爭，不會跟你他們的想法開始，也不會聽從他們的意願結束。

    他們突然調轉了馬頭，放棄了觸手可及的勝利，迅速的離開了。

    馬凌雲大口喘著粗氣。

    他不太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贏了嗎？

    不過他經過了李牧原的教導開竅，也算是一個聰明人，此時的大腦竟然前所未有的靈光。

    忽的，他靈機一動，大聲喊道。

    “荒神大人萬歲！是荒神大人救了我們！”

    人群只是遲疑了一個瞬間，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就響了起來，他們熱切呼喊著荒神的名字，流淌下了虔誠的眼淚……

    “停！”

    李牧原將一滴血滴在了黑珠之上，在最後關頭將殺戮生生停了下來。

    “正是時候！”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擦了一把額間已經微微滲出的汗珠兒。

    “應該更早一點！”閻羅有些不滿意：“多產生了許多傷亡。”

    “我去幫他們，許多人還有救！”地藏王看著血泊中還在掙扎的人和荒，心都要碎了，就要飛身前去救援。

    “不。”

    李牧原一把拉住他。

    堅定的搖了搖頭：“我希望你在他們死後給他們溫暖，而不是現在！現在的傷痛，恰到好處。”

    “沒有傷痛纔是最好！”

    “不！傷痛太過，會擊垮他們好不容易凝聚的意志，傷痛太低，會讓他們記不住敵人的恐怖！產生不了奮發向上的心！這裏終究還是要靠他們自己的！你說，對不對？陛下？”

    “呵！李向陽到底教你什麼了？這些龍道之術，帝王心術，你怎麼會？要是在亂世之間遇到你，你小子倒是一個合格的對手！不過……”夜帝搖了搖頭。

    “說罷，條件。”

    “我要沒有隱患。”

    “可以！”夜帝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他手指一點，地書之上就有一點熒光飛起：“如何？朕將地書上的後手取了出來，這誠意夠了嗎？”

    果然是梟雄本色，一切都能捨得！哪怕是最珍貴的東西，都能毫不猶豫的捨棄。李牧原嘆道：“還不夠！當然不夠！陛下應該知道我們想要什麼。”

    “當然！你們要朕切斷與這片大地的聯絡，除掉朕能與大地一起崩潰的手段！不過李牧原，你是個明白人，這種太阿倒持的事情，豈能輕做？朕的誠意已經拿出來了，現在該輪到你們了？”

    “你要什麼？”

    “你應該真的，朕要的，是一個機會。”

    夜帝淡淡說道，此時火燒雲已經臨近了他的身邊，化作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人，落到了夜帝身後，抄手侍立。

    只不過雖有強援到來，夜帝的語氣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繼續說道：“朕可以將自己與大地的聯絡切斷。但是，朕要你們離開！”

    “冥府鬼王，地藏真王！你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這片土地不屬於冥府，也不屬於陽世！不是你們的管轄範圍，現在請歸本位，併發誓永不再來。”

    “哦？”李牧原早就料到了夜帝的要求：“我覺得可以，不過，請陛下先行之！”

    “不可！還請兩位尊者先行之！”

    片刻的僵持很快就被打破了，閻羅沉聲道：“李兄，不用。我們可以先走！我們本就不能長時間在這裏，此時離開也正是時候！之後的事情，就拜託你了！希望你拯救此方之民！

    至於誰先行之，倒無所謂，我等先走就是！與強者的約定，弱者豈敢反悔？”

    李牧原啞然失笑。

    夜帝的臉垂了下去。

    “好，請行！朕絕不反悔！不過李牧原，你真是好大的機緣，閻羅天子稱你為兄！地藏真王聽你調遣！好威風！好威風！不過陰陽有隔，你這樣威風，恐怕會影響你的陽壽。”

    李牧原微微一笑：“事未完成，我不會死。”

    夜帝點點頭，居然彎下腰行禮：“大徐人皇，恭送尊者！”

    “哈哈哈！李牧原，我準備一日，就打通陰陽，幫你查人，那時候再見吧！”閻羅哈哈一笑，牽起地藏的小手，帶著他踏空而去！地藏一步三回首，反覆眺望遠處的戰場。

    微風吹過。

    人影已消失無蹤。

    李牧原面無表情，揮揮手，讓狼狽不已的張華清躲在自己的身後，道：“陛下請。”

    “以後不用叫朕陛下了，朕的大徐沒有你這樣無君無父之人！”夜帝同樣面無表情：“你家也算久食皇祿，不理解朕的大志也就罷了，居然阻礙朕到了這種地步！真是可恨！真是可殺！真是可惡！”

    “多說無益，請吧。”

    “好！兩個叛徒，看好了！今日你們暫居浪頭，不過你們的優勢只是鏡花水月！朕只要一隻手，就可以輕易的摧毀。”

    “請動手。”

    “哼！”夜帝冷哼一聲，不再言語，而是沉默片刻，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哇的一聲，嘔出了一口汙血。他更是拿起一把小刀，敞開自己的胸膛，刀刃直插入胸中，將一顆跳動的心臟挖了出來。

    “這南里與朕的心連線在一起，朕就將心扔在這裏，你們就可以放心了。”

    夜帝隨手將心臟往地下一扔，伸手一抹，胸前的傷口瞬間癒合，甚至連一點血都沒有流出來。

    他與李牧原幾乎同時轉身，兩個人越走越遠，身影漸漸模糊。

    忽的，一人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