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前面，金黃色的龍旗升了起來。

    歷經大變，又經淘汰，洛陽皇宮裏所剩的宮女太監已然不多。人手不多，但是皇宮裏亂的一塌糊塗，事情卻不少。

    太監們宮女們都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不過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種喜悅之意。所有人都明白，此刻的辛苦不過是暫時的，他們的付出和堅持即將得到回報！

    陛下……回來了！

    跟著陛下回來的，還有大軍。除卻隱龍七軍外，已經被提拔為兵部尚書的吳大人帶回來了四千兵馬，陛下自己據說在大軍未接回前，親至青葉營中，當中杖殺不尊皇命的校尉，自己掌握了兩千兵馬。

    數萬大軍環繞京城，這次陛下的根基徹底穩固了。

    當然，還有那個人……

    那是個李姓的少年，聽說是陛下回宮最大的功臣！少年人臉上總是帶著愁，經常坐在啟明殿的房頂上，吹著笛子喝著酒。

    宮裏有人認識他。

    就是他，孤身一人闖入皇宮，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不單單把那個禍害宮中女子的邪魔給殺了！還將楚王殺的丟盔棄甲，拖刀而逃！

    是他，在皇城前代替陛下接受了萬軍跪拜，率領大軍迎回陛下！

    立下如此潑天大功，封王封侯只在等閒之間！少年人卻全然不在意，只是喝著酒。

    喝酒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一壺一壺又一壺，只是不何時澆滅心頭愁？

    眉宇間偶然洩露出的一絲愁，能化了人心。

    幾個宮女提著木桶從啟明殿周圍走過，正巧此時夕陽西下，少年人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口，他的身影與陽光重合在一起，人雖不可見，影子卻灑在了地上。

    “哎呀！”領頭的宮女叫道：“你們幾個都小心點，莫踩了公子的影子！攪了公子的雅興！”

    幾個人都小心翼翼起來，直到走過啟明殿，才放下心來。

    “姐姐！我看到了，公子真好看！耶耶耶！真不罔我們繞這麼個大圈來看看！呀，聽說那張姐姐被人劫走了，也不知道公子還有其他的意中人沒有！”

    “小丫頭！我知道你是劉大人家的姑娘！可這些事，你可別想！陛下可是下了命令，誰要敢去煩他，活活打死！”

    小丫頭吐了吐舌頭，笑道：“我又不是花痴，那想這些！我呀，跟幾位姐姐們都一樣！不就是看著公子好看，想去多看幾眼呢！哎呀，天快黑了，咱們呀想要看公子的，都加把勁，回去還能再提一次水回來！”

    幾個小宮女都笑了起來，速度真的加快了幾分。

    小丫頭走在最後，就當即將拐過宮道的時候，她突然回過頭，遠遠的看了一眼那個在房頂上的身影。

    “他……好孤獨呢。”

    入夜了。

    李牧原就在房頂上依著瓦片，枕著胳膊，蓋著星空萬里入眠。

    “先生！陛下請您過去！”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李牧原抬頭，似是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紅玉？你怎麼在這裏！”

    小女子低下了頭，小聲道：“奴婢名叫紅葉！先生可能是認錯人了！”

    “一模一樣啊！”李牧原搖頭，紅葉的容貌跟紅玉有九成相似，只是身子未長開，臉上多了一分嬌柔羞怯。

    “難道紅玉還有姐妹？”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他又想到了紅玉曾經說的話，想到了那天夜裏，數量同樣的馬車，數個同樣堅韌的女子……

    “希望不是！”李牧原從屋頂輕輕跳下來，柔聲說道：“還請帶路！”

    紅葉低著頭，踩著小碎步，一路帶著李牧原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前，侍衛林立，一個侍衛看到李牧原過來，就上前說道：“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還請解劍！”

    李牧原還沒說話，就有一個聲音飄來：“不必！劍仙不帶著劍怎麼行？以後李先生來去自如，不用管她！”

    這個聲音淡淡，卻還有無上威嚴，侍衛苦笑一聲，拱手退下。

    太和帝正在批閱奏摺，看著李牧原進來，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他站起身活動了活動筋骨，笑道：“坐！賜座！這皇帝真不是好當的！哎，外面的奏摺還沒送進來，僅僅是處理積壓，看的我眼睛都疼。”

    李牧原答道：“治理天下固然辛苦，但因為陛下的辛苦，讓天下安康富足，四海臣服，百姓安居樂業！辛苦也就不是辛苦了。”

    太和帝笑道：“你跟那些老學究一個口氣！哎，朕倒是寧可你說，陛下辛苦，我去給你烤兔子吃解解乏！哈哈，開玩笑！主要是楚王，還在不安分的鬧事，殺的人頭滾滾啊！四下裏都害了怕，一日一奏請求援兵！”

    李牧原微笑：“這是陛下的事了，我就不多問了！不過剛纔那姑娘，長的跟紅玉可是相像！”

    太和帝道：“朕知道你想說什麼，這是最後一個鬼傀！不過朕不會拿她當鬼傀看待，她現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

    李牧原點點頭，目光清澈的看著太和帝，太和帝喝了一口茶，笑道：“你看我，這都忘了，你託付給朕的事情朕可沒忘！當時出城試圖追擊的騎兵已經被朕打散了！抓了幾個人回來，根據審訊的結果又追查了下去，已經發現了一點線索。”

    “你別激動，不過是找到了最新的篝火和紮營的殘骸！他們很謹慎啊，具體在哪，還需要進一步跟進！”

    太和帝站起來，在御書房裡踱著步子，笑道：“申莫識我知道，是個書呆子！張攸攸我也見過！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真是沒想到，他們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一邊躲藏一邊消滅痕跡，簡直比專業的斥候做的還厲害！”

    “這人啊！都是會變的。真顏色只有在危難之時才能看出。”

    太和帝看著天上的月亮，似有感慨。

    李牧原起身：“追查到哪了，我去看看！”

    太和帝笑道：“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罷了，我撥給你一千麒麟軍，你帶著去！哦對了，路上順便幫朕拔幾個釘子。”

    說著遞過一個卷軸，李牧原展開一看，是幾個小村落，簡單介紹說楚王軍以這些小村落為據點，四下掠奪，來去如風。

    “楚王多行殺戮，陛下還不出兵征討？眼下陛下兵力佔優，就算是楚王以殺戮謠言蠱惑四方，也不是陛下的對手。”

    太和帝點點頭，臉上帶了一絲威嚴。

    “取勝不難，但朕此刻要的不是一時勝利，楚王強一點吧，越強越好！朕要一把打斷他的脊樑骨，讓天下人看看朕的手段！要不然，天下之中不知會多多少異心！造出多少事端！

    只是朕允許牆頭草站到他那邊，但卻不能允許楚王殺戮傷害百姓！這是皇家家事，與百姓何苦哉？”

    李牧原沉默，就要轉身離去！太和帝又叫住了他。

    “你且住！朕知道你手段非常，但是此行一去，率兵打仗，你要有個名頭！來呀，傳旨！”

    一個太監迅速小跑出來，扯著嗓子大叫道：“李牧原臨危救駕，殺敵平叛！可謂社稷之功臣，特封武德候，宣武將軍，賜食邑三千戶、宅邸一處、金龍獅子一匹，金蟒玉衣、紫金冠、赤血玉帶，盤龍玉佩，紫鯊劍鞘一……”

    一瞬間，似乎所有的富貴都有了。但李牧原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修成地仙者，就已經超脫方外，如天邊之雲，地上財富再多，跟雲彩又有什麼關係呢？

    古人云：富貴於我如浮雲。就是這個道理。

    太監唱唸賞賜，足足唸了一炷香的時間，唸到口乾舌燥才停下來。接著，就有太監送上了一個小盒子上來，太和帝揮手退下了左右，摻起李牧原，當著他的麵將盒子開啟。

    “此次簡單了，大功無以為酬，千秋萬代，朕還有謝!！這是以前的時候，朕終日不能出殿，閒著無聊，親手繡的玉衣！一直珍藏，今日就送給你了，本想賜你一身甲，想想還是算了，唯願卿多立功勳，少行殺戮！皇朝萬年，豈能相負？”

    這一瞬間，李牧原似乎覺著自己花了眼，眼前的太和帝，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又變成了那眼含柔情的美人。

    “不，亂想什麼呢？陛下已經陽化成功，身上再無半點女子陰氣……”

    一夜之間，侯爵加身，玉衣相賜。李牧原似乎一步登天。

    他在一處偏殿換了衣衫，玉衣金龍在月光的照射下微微發著一點光，紫金冠束，赤血玉帶，盤龍玉佩。

    一刀一劍，配上定做的紫鯊劍鞘，斜掛在腰上。

    再加上他臉上的成熟、穩重、淡然，以及半步地仙所特有的一絲超然。

    在月光下緩步出宮，飄然若仙人！不知多少宮女羞紅了麵。

    “不對！”

    翻身躍上通體雪白，只有脊椎骨有一道金色紋路的金龍獅子，李牧原心中突然一動。

    不對，不對，剛纔的陛下那笑容……

    自己的衣衫上，分明有一股淡淡的胭脂味道！這味道，如月下桂蘭，清幽暗香，他熟悉！

    曾經有帶著這樣香味的唇，在一個夜裏，試圖吻上他……

    一陣惡寒。

    “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