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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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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斷腸人在天涯

    酒館中突然掠出一條瘦小的人影,隔在胡茬男子和灰衣刀客之間好言相勸道:“兩位客官有話好好說,莫要傷了和氣。”

    顏新見狀連忙扶起昏在地上的少年,也不知他是醉了還是咋地,拖到一邊,神色緊張的看著在場的兩人。

    眼前一幕,眾人目驚口呆,心裏直嘀咕:一個劍拔弩張地挑釁,另一個充耳不聞,真是兩個怪人,或謎一樣的人。

    “你只要把大爺我今兒的酒肉錢給付清了,這事就算沒發生,我們兄弟幾人也就放你一馬,不與你計較。要不然,哼~看看到底是誰的拳頭硬!”胡茬男子再次說道,語氣聽上去顯然是硬氣了許多。

    “可以。”呂梁看著眼前的男子,聲音平淡。

    胡茬男子雙手抱胸,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原來你小子是個慫貨,正好省了這頓酒肉錢,算是白吃白喝了。

    但下一秒,他嘴角的笑容陡然凝固。

    “不知你的命值幾個錢?”

    呂梁右腳輕踏地面,腳尖上揚,以一個很刁鑽的角度,將斜靠在桌腳的寶刀踢至半空。

    一聲刀鳴沖天而起。

    那時,萬籟俱靜,天地間彷彿黯然失色。

    胡茬男子雖心驚膽寒,卻在滿店眾目睽睽之中也騎虎難下。

    秋生也被那一聲刀鳴驚醒了。

    呂梁已將刀拔出一截,刀身在日光與酒氣中泛着滲人的光芒。

    店客們也看著吃驚,紛紛往後退了幾步,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首當其衝的小夥計,縮了縮腦袋,但還是說道:“二位爺…”

    刀鳴沒有維持很久。

    想象之中血腥的一幕並沒有出現。

    因為當刀鳴直入雲霄,方纔晴空萬里的臨江鎮,頓時電閃雷鳴,烏雲密佈。

    很多人理所當然的想到了那個傳說。

    相傳曾有仙人一劍斬天,引天水北瀉,匯成清平江。那時天地異象,百獸伏蜇…

    呂梁甚至來不及解釋這只是個巧合,店客們早已落荒而逃。

    直到這時,秋生纔有些相信。

    鬼神之說。

    小夥計已經癱軟在地上,顏新也是驚疑不定。

    小二身體僵硬站在原地,看刀客的眼神像是在看鬼一般。

    呂梁無奈的攤了攤手,忽然揚眉大笑道:“看來易雲大師推演的不錯,梁歸之日必將風雨大作。”

    ……

    一下午的時間轉眼過去,夜幕降至。

    烏雲下,古道上。男子頂著笠帽,牽著一匹瘦馬,胖少年揹着少年,他們的嘴角都帶著笑意,身形卻是漸行漸遠。

    “呂叔,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莽州人。”

    “哇!那可是大關北。”

    “呂叔,你是大俠嗎?”

    “可算不上什麼大俠,我只是一名江湖刀客。”

    “可你的那把寶劍,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嗯,還湊合。”

    “那它有名字嗎?”

    “沒有。”

    “……”

    三錢酒館。

    那杆大旗被狂風颳的呼呼作響。

    青衣夥計重重地關上了大門,抬頭望了眼天空,愁眉苦臉的掛上了一個“打烊中”的牌子。

    櫃檯前記賬的管家嘆息復嘆息,“哎,蒼天吶,你這可是害苦了我。這頓霸王餐可不便宜啊…”

    酒館的密室內,隱約有談話聲傳出。

    “掌櫃,這筆賬怎麼算。”

    “先記著,記不清的,就記在那混小子的頭上。”

    “掌櫃,今日的沒結賬的,有不少是生客,我讓管家算了下,還有一大筆銀子對不上號…可是那小子的命都賠不來,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冤有頭,債有主。他不夠數,讓他爹孃來湊便是。”

    “小的明白了,小的這就去安排。”

    “去吧,別做的太絕就行了。”

    ……

    臨江鎮突然下了一場暴雨。

    雨勢很大,落在地上,像是開了一朵朵白蓮。

    秋生告訴顏新,那是他一生中看到過最美的蓮花,比天山雪蓮還要漂亮。

    “你看過天山雪蓮嗎?”胖子一臉的鄙夷,還不忘落井下石調侃他的矯情。

    秋生用下巴蹭了蹭胖子腦袋上的發旋,“虧你還是讀書人,不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啊。”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模樣。

    顏新不高興了,“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去?”

    “別,新哥。我是開玩笑的。”秋生見狀,氣勢頓時弱了許多,訕訕的笑道:“其實我心裏比誰都清楚,你和義榛那個呆子都是厚道人,是最不會說謊和出賣好朋友的。還記得第一次見呆子的時候,我和西嶺正在藏書苑排隊領書,呆子就站在我的前面,那隊伍老長了,一眼根本望不到頭。輪到呆子的時候,突然有個小女孩跑了過來,她說她有急事可不可以讓我先領?呆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胖子,你知道後來怎麼了嗎?”

    “怎麼了?”顏新頭一回聽他講到李義榛,不禁豎起了耳朵。

    “後來…他居然走到隊伍的末尾,重新排起了隊,結果那天的書被領完了…”秋生哈哈笑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就是呆子被先生打手心的那次吧。好像是因為他沒有課本…”

    “對對,就是那次。你說他是不是呆子?”

    “哈哈,還是個貪戀女色的呆子,看見了美女就丟了魂似的。”

    “還有西嶺,我最喜歡欺負她了…”秋生一個勁的說了很多,到最後,竟然毫無徵兆的打起了呼嚕。

    顏新撇了撇嘴,心裏想到,這傢伙平時是憋了多少話,這算酒後吐真言?看來以後要多灌他幾次,好他把心底的秘密給挖出來。

    在心裏將壞壞的念頭盤算好,顏新順便把後背上少年的身子往高處提了提,加快步子朝著已和他們拉開距離的呂梁趕去。

    呂梁並不在馬上。

    他的馬鞍已經很陳舊,但是坐著很舒服,就像他的陳舊衣服一樣,穿著很舒服。

    但令他最舒服的,卻還不是這些,而是後面跟著的兩個絮絮叨叨的少年。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的心情就和肩負的行李一般輕快。

    街上越來越冷清,有幾戶人家已經亮起了燈火。

    某個屋簷下。

    兩個少年背對彼此,依然睡得酣暢。

    秋生抱著寶刀的刀鞘,嘴角噙著笑容。

    顏新又換了個睡姿。

    ……

    呂梁這時才躍身上馬,一路往東去。

    古道,悽風,瘦馬。

    月已西斜,斷腸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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