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歲月長河
距離濯塵閣的武學考覈落幕已過去了十天,但這一次的考覈,卻是在臨江鎮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長寧村的那位呆小子李義榛,竟是在考覈中大放異彩,以超乙等弟子的級別獨佔鰲頭…
與此同時,又有軼聞傳了出來。
東郭村有個破廟裏的老頭兒突然去世,他的孫女爲了籌錢替他安葬,便賣身給了一個富貴人家…
這是臨江鎮裡第一個入土為安的孤家老人。
往年,生活悽苦的小戶人家,若有人不幸離世,屍首都是拋江。條件稍微好一點的,也許還會為死者裹上一身麻衣,以防被激流亂石給衝的碎首糜軀。
賣身葬爺這樣的稀奇場景,在這一窮二白的年代裏,已是空前絕後。
不過大戶人家倒是很樂意收下這些賣身的孩子,手腳靈活的可以留下做個夥計或是丫鬟,不喜的再轉手賣到別處,也是一樁生意。
只要一簽賣身契,任何的生命都是可以明碼標價。當然有籤五年、十年的,也有籤一輩子的,期限不同,價格也是不一。
此事傳出,引來了諸多的驚歎聲,而西嶺的名字,也第一次因為林府丫鬟的身份,開始在臨江鎮,有了一些名氣。
……
武學考覈之後,便是一段小半個月的假期。對於濯塵閣的弟子而言,這是一個查缺補漏,修習劍譜的好時機。
因為三個月後,他們將會迎來人生的一個轉折點:湘門收徒。
李義榛並沒有因為考覈的結果有所放鬆,每日基本的讀書練劍,依舊未曾停下。
就連顏新也都下定了自己的目標。
其他的弟子皆是如此。
沒有勝者歡呼,也沒有敗者頹然。
好像所有的人都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
只是這一切已及後續的機緣都跟現在的秋生沒有關係。
他回到了家,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想了許多以前從沒有想過的問題,比如他有可能一輩子走不出臨江鎮,比如他成為不了一名劍客,比如他也會像很多人一樣的走向墳墓…
得知西嶺籤賣身契的訊息,秋生已經有三日未進食水了。
小院屋簷下,舒清站在窗外默默望著天邊。
根據這兩天與秋生的交談,她才發現原來夫君走前有很多性格都沒有留傳給他。
舒清伸手點了點額頭,輕聲道:“秋生,什麼時候你將木匣子撿回來,娘就教你學習劍法。”
然後。
她赤足踩在地上,長劍劃過地面鐺鐺作響。
每一步,都帶起了破風之聲。
她每出一次劍,秋生的心就莫名的顫抖一下。
終於她在揮出九劍之後不再出招。
院落恢復了安靜。
秋生木然地頹坐在地上,久久無言,唯一有變化的是那雙眼神,從初始的迷茫逐漸變得越來越平靜,到最後已如劍一般鋒利。
他緩緩的握住了負在背後的拳頭,心中有了一種預感。
在西嶺爺爺死前肯定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而這件事情跟她賣身林府有著至關重要的聯絡。
……
第二天的黃昏時分,秋生走出了房間。
他沒有去找那日考覈回來扔掉的木匣子,而是去了後山。
今年的陰雨天氣似乎是格外的多,當北路的空地裏還有少許積水。
秋生換了一身乾淨的布衣,緩步走上山林,在他的臉上沒有歡喜悲慟,卻更顯得消瘦。
曲曲折折的小道上隱約還回蕩著女孩那銀鈴般的笑聲。
彷彿就在昨天。
他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那枯木朽株,輕而易舉的被周圍的參天大樹斬斷了生機。
他只是不明白。
這個世界為什麼要殘酷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最高層的人可以最大限度的享受精神和物質的供應,而最底層的人卻只能勉強維持生存。
有人呼風喚雨,享盡榮華富貴;有人貧窮交迫,嚐遍人間冷暖。
這太不公平!
秋生赫然的轉過頭,看向西南方。那道霞光,切斷了他和西嶺最後的記憶。
……
……
這世間所有的日子,千年百年都在講著一個故事。
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