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
“現在……是什麼時辰?”
終於擠出來的聲音很是嘶啞。
“初更(注:相當於現在的下午7、8點)時分了。您要起身嗎?”
月心人住疼痛,總算是撐起了身。
他忽然注意到了手裡握著的東西。那個東西傳來柔軟的絹的感觸。
“……這是?”
“太子殿下的御袍。因為公子您抓著不放,所以殿下便吩咐就這樣放著。”
月心吃了一驚。
沙舟若無其事地將月心的衣襟合上。
僕人退下之後,月心將手中緊握著的衣物貼在臉頰上。可以微微地聞到太牙的氣味,在靜清宮的時候,明明一天都被這種氣味包圍著的——明明是離自己那麼近的。
現在卻只留下一件衣服,遠的感覺不到他了。別說是手了,就連聲音都無法傳達到。眼睛看不見的自己要怎樣才能追上離自己那麼遠的人呢?
“如果要拋棄我的話,一開始就別對我那麼溫柔啊……那樣的話,我也就不會有所期待了。”
眼淚控制不住地滿溢出來,但是,自己卻搞不清楚著眼淚是為誰而流。
“月心大人……”
端來洗澡水的沙舟裝作沒有看見他的眼淚。
月心擦去了臉頰上的眼淚。
“對不起,沙舟。嚇到你了吧……暫時可能就只剩你一個人了,以後這裏的事,就要靠你了啊。”
“這是小的份內的事。雖然無法像柏翁那麼周到,但是小的會盡力的。”
“……謝謝。”
月心強忍住眼淚。子明,柏翁現在怎麼樣了,應該不會受到殘忍的拷問吧。柏翁為什麼要瞞著自己,子明到底在謀劃些什麼——考慮到這些,感到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沙舟像是要振奮起精神來一樣提高了聲音。
“月心大人,請別太傷心了。柏翁回來的時候,看到您這樣子會擔心的。”
“他還會……回來嗎?”
“當然了。殿下只是一時心情不好。等誤會解開了之後,一定就會讓柏翁回來的。”
“……嗯。”
月心點點頭,從床上下來了。他坐在椅子上,脫了衣服,讓沙舟替自己擦洗身子。清洗完全身之後,又換上了乾淨的單衣。繫着衣帶的時候,沙舟用開朗的口吻道:
“您肚子餓了吧,小的去給您弄點東西吃。”
月心搖了搖頭。
“不必了……今晚就這樣休息了吧。我沒什麼食慾。”
“可是……”
看著沙舟不肯罷休的樣子,月心強擠出一個笑容。
“沒事的。夏天這種事是常有的。你也去歇著吧。”
“那麼……小的告退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請馬上傳喚小的。”
“好。”
僕人退下之後,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月心重新**去了。
忽然掀開被子的手,觸控到了不是被褥手感的東西。原來是太牙的衣服。
月心把它披在了肩上。肩很寬,袖子很長,都把自己的手給蓋住了。
“……太過分了……”
明明是太牙他先問自己有什麼願望,但是真到了自己提出的時候,卻又輕易地拋棄了自己。他就是這樣的人。當自己對他無害的時候,就將自己放在手心玩弄,當擔心自己會對他產生危害的時候,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捏碎自己。
月心重複地呢喃著。
“……太過分了……”
更痛苦的是,雖然受到了這樣的對待,雖然自己對太牙有抱怨,但是卻無法恨他。
“明明是那麼過分的人……就連恨都不能讓我恨。”
如果他對自己從來沒有溫柔國就好了,抱自己的時候也是,如果他只是一味追求自己的快感就好了。
即使如此,到了現在也還是無法恨他。自己的臉頰,嘴唇,手臂,胸口,都滲透著太牙的味道。簡直就好象成爲了自己的一層面板一樣。
“……你是那麼過分的人……”
不斷重複著毫無用處的怨言,月心將男袍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過了數日,柏翁好像還是沒有得到寬恕,至今沒有回來。當然,子明會受到怎樣的處罰——或者說,已經受到了什麼樣的處罰,月心也無法得知。
月心想不出辦法來,於是試著詢問了來做每日筆錄的火烏。
“火烏大人,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
“嗯,公子您說吧。”
“柏翁,朱子明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至少他們現在處於什麼狀況,您應該有所耳聞吧?”
火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對不起。太子一再吩咐我不能干涉這些。”
“那是為何?”
“因為這是政治問題。很遺憾,身為史書大夫的我是無法參與的。”
“政治……”
“朱子明乃是湘國遺臣。如今又潛入琰國的宮殿,倘若他是打算收買人心謀劃些什麼的話,這就不只是朱子明一個人的問題了。也就是說,不能不讓人認為,這是被滅的湘打算謀叛,推翻支配者的琰國。”
——在湘的國法裡,大逆之罪也是因種類不同而刑罰各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