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孩貌似和他一樣是逃出來的，沒有名字。

    他醒來的時候，看見一隻褐色的雲雀驟然從地面飛入雲中，載歌載鳴，聽得見聲音，看不見身影。

    他乾脆管沒有名字的小男孩叫雲雀。

    從男孩的嘴裏，他得知，那間實驗室有兩扇門，一間是通往養育中心，而另一扇是通往林一待過的黑屋子。

    營養髮育正常的嬰兒被帶到養育室自然成長，最後成為星球上新的生命，而營養不良的，像林一，就被送往黑屋子打強制的營養劑，如果還不行，只能捨棄掉。

    “他們要把我送到阿克西斯，我逃跑了。”雲雀說。

    “那是什麼？”

    “難民集中營。”

    林一這幾天穿著男孩借他的衣服，在這地方轉了一圈，發現一條隱秘的暗河，可以從這裏出去。他想。

    吃飯的話河裏還有活蹦亂跳的小魚，林一小時候在農村待過，抓魚對他來說不是難題，況且，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人的潛力無窮。

    雲雀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擦著汗，露出喜悅的笑容，腳邊是銀光瀲灩，蹦噠著的小魚，他赤著腳，笑著說，“我老家的魚不長這樣。”

    雲雀接下來看著林一拿著一個尖木棒不停的旋轉摩擦，他管這叫鑽木取火，一直到晚上，雲雀舉著一個火把給他，他都沒有鑽出火來。

    “謝謝，你從哪找來的？”林一笑著接過火，“這是我們老家的土辦法。”

    老家是個神奇的東西。雲雀想。

    林一燒好了魚，沒有鹽，沒有辣椒，沒有孜然，但是有美妙的星光，這個世界的星星特別的大，夜空低垂，銀河絢爛，彷彿出手可及。

    “給，”林一把燒好的魚遞給雲雀。

    雲雀搖搖頭不肯要。

    “嘗一下，這是幾千年前勞動人民的燒魚方法，從你們這裏計算，有可能是幾萬年前。”林一說著他聽不太明白的話。

    雲雀勉強咬了一口，開始咳嗽起來。

    林一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雲雀臉紅了。

    林一馬上端來水，不停拍打著他的後背，忍著笑，“你是第一次吃魚嗎？不能全咽，要吐刺。”

    雲雀實在不會吃魚，林一就乾脆幫他挑刺了。

    吃完飯，兩人並排坐著，看著星星。

    “小云，你好安靜。”林一突然說，“我以前那個朋友，話是你的一百倍。”他指的是血屍。

    雲雀覺得有點奇怪，明明他倆看上去年紀相仿，林一說起話來卻像大人。

    “你好像個不苟言笑的大人。”林一也是這麼說他的。

    睡覺的時候，林一把火把往他這邊攏了攏，“你是小孩兒，怕著涼。”林一說。

    他走到前面，躺在了林一的旁邊，林一幫他鋪了很多軟草，自己沒睡而是坐在一邊，看著星星。

    “這裏離你老家遠嗎？”雲雀突然問。

    林一笑笑，“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真是個奇怪的回答，雲雀想。

    夜晚的風吹的有點涼，他回頭看小孩睡著沒，結果看見雲雀睜著眼睛靜靜看著他。

    “你怕嗎？”林一想了想問。

    小孩沒說話。

    林一回想起自己老媽哄姑姑家小孩睡覺時，用的方法，他老臉一紅，覺得自己應該盡點義務。

    畢竟這個雲雀好像，連爸爸媽媽都沒有。

    雖然他沒有問雲雀是怎麼逃出來的，以及如何在這裏活了這麼久，但他看明白了，小孩不肯說，還這麼內向，一定是吃了很多苦。

    “我陪著你。”林一輕聲說。

    “可我睡不著。”雲雀的眼睛亮閃閃的。

    “那你聽我唱歌。”林一咳嗽了幾聲，靠近雲雀，貼著他坐下，“你要聽什麼？”

    “都行。”

    林一輕輕拍打著小云的背部，開始唱生日快樂歌，他其實從小到大，唱歌很好聽，調也很準，算是一個特長。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唱著唱著，林一覺得有點不太對。

    他被灑水車撞死的時候，不就放著這首歌？

    這是他自己祝自己祭日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