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
林一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灘血。
好熟悉,這樣的場景,究竟在哪裏見到過。
他的腦袋忽然劇烈的痛了起來,彷彿撕.裂一般,有什麼像怪獸的東西從他體.內長了出來,開始開始撕咬著他。
“0,0,0”他聽到一個冰冷的女聲在說話。
他強撐著意志試圖去分辨那聲音的來源。
“1,1,……”
不對,不是在報數,而是在呼喊他的名字,“林一……”
“01號任務失敗,系統初始化,元素重新載入,準備就緒……”
“孃的,”在絕望中林一勉強罵了一聲,“這是要發射火箭嗎?”
在隱隱約約的昏暗中,他對上了一雙眼眸,彷彿要訴說著萬千。
那樣遠遠的看著他,隔著千萬層不清不楚的感情。
孃的……就不能來幫個忙嗎?
“陸離。”
他聽見有人呼喚這兩個字。
不管是鴨梨香梨,還是甜梨,林一摳住了自己的喉嚨,就像要把自己嘔出來一樣,強迫自己發聲,“救……我,什麼梨都可以!”
忽然有什麼飄落在臉上,很輕,很舒服。雨水急如屏障,萬千銀.絲從天而落,林一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倚在樹下,手中還端著空酒杯,似醉似醒。
眼前的景色……衰楊葉盡,霜風不休,枯朽的樹枝戰慄著,天色一片浩渺。
這是哪裏,還是,依然在夢境之中?
但是奇怪,他並沒有淋溼,他努力抬起頭望去,惺忪中,一排雨絲從頭頂旁邊洩下。
有人打著紙傘,那麼,是誰?
只看到一個藏在寬袖裏的手。
好想看到那人的臉,卻依然模糊不清,這種心情讓林一焦急如焚。
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何人。
沒有結果,一隻銅箭刺破呼嘯的風,夾雜雨絲,洞穿了他的左胸,他茫然的低下頭,無助的用手想要堵住鮮血潺潺流出的洞,無濟於補,雨越下越大,血流淌在和著泥的雨水裏,像一條……河。
春.水生起,雲洩微光,更多的利箭射.了過來,就像砸在了木板上。
他看見那隻手在抖。
一聲悶響,他倒在泥濘的地裏。
公元某年某月某日的夏天,天地間像個蒸籠,散步的林一來到燒餅攤前,思考一個加不加腸的嚴肅歷史問題。
旁邊一個邋遢的老頭露出油膩的微笑,“討根菸抽。”
林一心想,一根菸而已,況且自己的還是假煙,給就給吧。
他摸索自己的口袋。
被什麼給咬了一下,林一嘶的倒吸一口氣,長的跟指甲蓋一般大,外形像甲殼蟲的青銅色蟲子從他褲口袋爬出來,林一愣愣地看著蟲子從他身旁飛走。
樹上一陣又一陣的蟬鳴。
屍蟞……兩個奇怪的字從他腦海裏冒出,他打個寒顫,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撓撓頭,他把煙遞給了老頭。
老頭眯著眼睛,看著林一的手上開始長了紅疹,他接過煙,點上火,悠悠的說,“其實,你這煙是假的。”
“老闆,加個腸。”
“其實,我是個神仙。”
煎餅攤上還冒著熱氣,香味竄進鼻子裡,開啟的蛋清往四周流去,就像流淌的血一樣。
林一突然頭有點痛。
好熟悉啊,真的,一種既視感。
為啥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伸手去接煎餅,碰到的時候,像被燙了一樣,馬上把手鬆開。
不對,不對,我現在應該……
對了,屍蟞。
我不是在墓裡嗎?不是被這個糟老頭變成了粽子嗎?
記憶的閘門開啟,就像洪水一樣洶涌而來。
林一不動聲色的止住手,看向老頭的眼神諱莫如深。
老頭正喋喋不休說著,就見眼前的少年一個拳頭呼過來了。
攤煎餅的大媽尖著喉嚨喊道,“打人啦,打人啦,快來人!”
眼前的少年跟老頭扭打成一團,嘴裏罵著,“老不死的傢伙!”
過往的行人來拉架,心裏想著,哇,連老年人都打,這年輕人不是東西。
林一紅著眼被拉開,一個正義感十足的大叔綁著他的手,要把他送到警.察局。
老頭捂著臉揮揮手,“沒事沒事,我孫子跟我鬧著玩呢。”
人群散開,紛紛想,上樑不正下樑歪。
大叔卻沒走,因為林一脫著他,眼神哀求,“求求你大哥,把這個老頭送警.察局,他是危險人物。”
老頭悠悠然嘆口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犯病了,家裏爲了治他的病,錢都花光了。”
大叔也走了。
林一和老頭坐在公園的長凳上,林一手中捧著煎餅,裡面有兩個雞蛋,小吃攤阿姨給他的時候,沒要他錢,眼神中充滿著同情。
公園附近有一群大媽在跳廣場舞,嘈雜的大喇叭放著,悠悠的河水從天上來,流向那萬紫千紅一片海。
一輛灑水車過去了。
林一嚼完最後一口,在黃昏的薄霧中問道,“你就這麼想我死?”
老頭搖頭,“我來拯救你的。”
“喔,把我穿越成粽子。”
老頭一副你在說啥的疑問表情,然後意會了一般,點點頭,“原來你想變成粽子。”
“看來你是打算一直裝傻。”林一擦擦嘴巴,“待會兒天一暗,我就要離開現在的世界嗎?”
老頭的眼神肅然起敬,滾滾紅塵數十載,慾海浮沉幾千年,如此坦然的少年,他已經很少見了,無牽無掛,無慾無求,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他點點頭。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
“算了,我是不是上輩子得罪過你?”
“……”
老頭禁閉嘴巴,不肯透露一個字。
“你想成為什麼?”
“我不想成為什麼,我就想簡簡單單過完這一生,我女朋友還在家等我回去吃飯,我好久沒見我爸媽了。”
“沒時間了。”老頭輕聲說。
林一回味了一下剛剛煎餅的味道,外酥裡脆,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絡。
“那我能不能有個請求。”林一道。
“儘管說。”
“不要穿越到過去,古墓裡,地下,周圍最好都是活的,嶄新的,現代的,還有我不想遇到書裡的人,也不想看到誰死。”
老頭面露難色,“前面都好說,只是你最後那一個要求恐怕……”
灑水車司機覺得今天的風吹的有點喧囂,不知東南西北。
他看見路邊公園的長椅上,一老一少在促膝長談,殘陽給眼前染上一層金黃的靄昧。
盛夏柔和的晚霞,將天邊牛乳般潔白的雲朵鍍上金邊。公園隱約飄來長笛和二胡的聲音,嘶啞,悠揚。
一陣猛烈的邪風吹來,灑水車被颶風掀起,掉轉了方向,司機還沒反應過來,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推著車向公園路邊的凳子撞去。
林一禁閉著雙眼,在黑暗中嘗試扭動脖子。
他是他所知被灑水車撞死的第一人,車開的那麼慢,還唱著生日快樂歌。
他想起老頭臨別時說的話,時間被鎖起來了,找到鑰匙,可以放它出來。
腦袋有點大,林一覺得他跟老神仙的對時間的理解有差異。
他再一次穿越了,的確很嶄新,很現代,周圍都是活的。
他變成未來世界基因庫中流水線生產的一個嬰兒。
沒錯,他的周圍,全是嬰兒!
還是太年輕,他又被那老頭坑了!
有機會他要苦練武力值了,林一憤恨的想,捏緊了皺皺巴巴的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