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萬仙大會(二)
雪路夜朦朧,尋蹤山道東,荊棘滿布寒風嘯,冰雕玉琢險峰行,懸崖倚凍瀑,飛狖過孤枝,穿林回首望,未見心上人,後會何期日,相逢應信緣。
葉雲季音等人離開落花間客棧後便一路往山中尋找不忍小和尚蹤跡,行了約莫兩個時辰,山道上彌天大雪仍不見停,眼前白茫一片,寒風掠過直讓人睜不開雙眼。葉雲季音行在眾人之前,右手遮擋著落雪,蹙眉凝目望著頭頂險山峻峰,心中十分擔憂小和尚安危,想起落花間客棧中小和尚對自己冷言訣別,掉頭便走,頓時氣得火冒三丈!雖說自己與小和尚一路共患難,彼此相知,明白他此舉是不想連累眾人,可不知為何,小和尚那一臉無情好像與自己萍水相逢,沒有半點情分的樣子,在她腦中轉個不停,一顆芳心說不出的難受,真恨不得此刻便尋到小和尚扇他個滿地找牙!心想: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和尚!長白山雖往日平靜,可這幾天形勢卻危險萬分,勢力錯綜複雜,南北武林梟雄齊聚,朝廷鷹犬暗處不軌,本姑娘不在你身邊,你…可千萬別出事呀!
“葉姑娘不必擔心,山中人馬雖多,形勢雖險,但不忍小師傅吉人自有天相,當可無恙!再者,葉姑娘乃小師傅紅顏知己,那一路豪傑看在葉姑娘的面上,必不會妄動!”伍子絕手拿摺扇走在葉雲季音身後,見她左顧右盼,神色緊張憂慮,心知此女擔憂小和尚安危,於是便出口安慰,但話中有話,惹得身旁眾人疑惑不解,唯獨顧風雅面帶微笑,似乎明白伍子絕話中的意思。
“伍兄,你這話什麼意思?”北唐煜聽得一頭霧水,轉眼看向伍子絕,只覺他此話別有深意。葉雲季音為錦衣衛辦事多年,可錦衣衛上下對她的底細卻全然不知,只知她是南鏡傳人,由薛剛引薦,彭飛虎對此也不多問,自己向來尊敬薛剛,按理說不該懷疑他引薦的人,可此番遼東之行葉雲季音的表現太過突出!不但見多識廣,深知兵法,通曉醫理,武功路數更兼數家所長,竟連江南雲水一閣的獨門暗器“漫天風雪”和鳳凰閣至寶“凰尾貂”也隨身攜帶,若非名門世家之後怎會有此等造詣!武林中聲名顯赫的百年世家,錦衣衛藏書樓皆有記錄,可卻查不出此女來歷!雖說一路上她與大夥肝膽相照,海參崴一戰,若無她巧計拖延豐臣赫宣,誘敵深入殲滅倭寇,臨危不亂指揮應敵,只怕大夥都得斃命當場,劉榮也難一舉蕩平建州衛和雙城衛的倭寇!此刻對她心生懷疑,未免有些不厚道,可自己與伍子絕相識多年,心知他向來說話謹慎,不會無緣無故迸出這麼一句!此次遼東之行,彭飛虎再三叮囑要護小和尚周全,若中途生變有個閃失該如何交代?只覺葉雲季音全身上下都是迷!時間越長越叫人不放心。
顧大錦見北唐煜冷眼不語,心知他那錦衣衛的老毛病又犯了,急忙伸手拍上他左肩,打著哈哈笑道:“木頭臉別大驚小怪的,伍公子這話說得也不稀奇,葉姑娘乃南鏡公叔前輩的高徒,江湖中自然有幾分薄面!”北唐煜回過神來,見葉雲季音面帶微笑望著自己,忽覺尷尬,恰好顧大錦這話說得正是時候,急忙順坡下驢,“顧先生說得對!江湖上誰人不知‘南鏡北照,妖孽遁逃’!”說完便轉過頭避開葉雲季音眼光。
葉雲季音心知伍子絕從一開始便對自己有所懷疑,北唐煜嘛,嘴上不說,心中自然也對自己不放心。伍子絕雖話中有話,她卻不以為然,轉身拱手笑道:“小女子行走江湖全仰仗家師威名,讓伍公子見笑了!”伍子絕摺扇輕搖,微笑不語。葉赫那拉•映蓉在一旁滿臉不悅,她雖對伍子絕的話疑惑不解,但也聽得出是針對葉雲季音,於是抬手指向伍子絕,沒好氣道:“伍小二,你為何總與葉姐姐過不去!”布庫裡一聽她語氣不善,立馬拉住,“不得無禮!伍公子隨口一說,並未針對誰。”若換了平日,映蓉看在布庫裡面上,自然閉口不說,但她與葉雲季音十分投緣,心中早已將此女當做姐姐,此刻伍子絕沒來由這麼一句,傻子也聽得出他在懷疑葉雲季音!映蓉當即甩開布庫裡的手,叉腰喝道:“葉姐姐是好人!即便有什麼沒對大家說,那也是有難言之隱!不許你針對她!”伍子絕晃著摺扇,依然笑而不語。
顧風雅見映蓉滿臉怒氣,立即上前輕拂她長髮,微笑道:“小蓉兒誤會了,葉姑娘乃南鏡傳人,小伍怎會言語針對,隨口一說,並無惡意。”映蓉瞪眼望著伍子絕,“風阿姨,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葉雲季音見映蓉爲了自己大罵伍子絕,心中很是感動,要知道自己與映蓉相識不過數日,她能如此,足見已將自己視為姐妹,隨即走到映蓉身旁,拉起她的雙手,二人相視一笑。
眾人見尷尬場面已過,準備繼續前行,正在這時,兩邊樹林中傳來幾聲喊罵聲,“何方鼠輩,竟敢擅闖長白山,驚擾我神宮萬仙大會!還不快跪地求饒!”
“識相的,將三個美人留下,陪老夫解解悶!”
“三個美人身姿曼妙,不知風月之事手段如何,若是服侍周到,對了我等胃口,說不定大發慈悲,放爾等下山!”說完便是一陣鬨笑,聽上去兩邊林中似有不少人!
所謂先來後到,原本林中之人出言警告,倒也沒什麼,畢竟長白山中不知聚集了多少勢力,所圖為何猶未可知。但他們口出汙言穢語,嘲謔葉雲季音、映蓉、顧風雅三名女子,伍子絕等人頓時火冒三丈,顧大錦更是暴跳如雷準備開罵,顧風雅立即擺手說道:“是天和宮遼東分壇的人,他們不認識我們,咱們各走各的,不必理會!”伍子絕左手收起摺扇輕輕拍上右手,皺眉道:“我倒是忘了,今日是天和宮十年一次的萬仙大會!”說到此處不禁心想:今日這長白山當真熱鬧,不但有異獸吟叫,還趕上了天和宮盛會!眾人互看一眼對林中那夥人不加理會,繼續往前走。林中罵聲又起,“再往前一步,老夫定叫爾等……阿!”忽地一聲尖叫!林中喊聲震天,隨後便是一陣刀光劍影,罡風鋪天蓋地。
葉雲季音等人立即看向兩邊樹林,只見左邊林中一陣赤紅劍光來回穿梭,“嗖嗖嗖”速度之快猶如流星劃過,劍氣罡風所至慘叫聲不絕於耳,頓時鮮血四濺,殘肢斷臂漫天亂飛,在林中彈來彈去!讓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慄!右邊林中掌風呼嘯,出掌之人內力滔天,每一掌皆震動樹林,眾人站在林外也覺身前刮過強風,“砰砰砰”不斷有人撞向樹枝,傳來一陣經斷骨折的聲響!兩邊樹林中慘叫連連,不消片刻那夥人便被殺了個乾淨!手段狠辣,無一活口,尤其是左邊那道劍光,所過之處死無全屍!
伍子絕仔細瞧著左邊林中那道赤紅劍光,皺眉道:“赤楓劍!”顧大錦則是難以置信的望著右邊樹林,詫異道:“舍利子玄功!”北唐煜一聽此話不禁驚道:“了塵大師已被賊人困住,世上還有誰會使舍利子玄功!莫非是了塵大師的弟子?可佛門弟子怎會出手如此狠辣!”北唐煜會有此一驚,全因“舍利子玄功”乃是九華山禪嶺院一脈單傳的佛門神功,禪嶺院雖創立不過百年不及少林寺歷史悠久,可自從創派神僧無樹大師開始代代皆是佛林翹楚,均為一師一徒,江湖上人人皆知了塵與寂空並稱當世兩大神僧,可卻從來沒聽說過了塵有傳人!
顧風雅與葉雲季音靜站一旁蹙眉不語,映蓉雖被眼前血腥場面所驚,但還是好奇的觀望著,只覺林中這二人武功當真厲害,不知是何方神聖!布庫裡站在她身旁凝目望著左邊樹林,嘴角露出一絲詭笑。
“砰”一顆人頭從左邊林中飛出,落到雪地上連滾了七八尺遠才停下,葉雲季音等人仔細打量那顆人頭,映蓉不禁嚇得尖叫一聲,躲到布庫裡身後。人頭雖血肉模糊,但尚可辨認出是一位老人,看樣子方纔出言嘲謔葉雲季音、映蓉和顧風雅的正是他。
眾人正望著那顆人頭,兩邊林中傳來一陣說笑聲,“常公子劍法高明,貧僧佩服!”
“不敢!弘仁大師內力精湛,比起令師來也不遑多讓,小弟甘拜下風!”說罷,左右兩邊林中各飛出一名少年和一名和尚,二人面帶微笑相互奉承,彷彿殺人不過捏死螞蟻一般,根本不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