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建州夜(一)
就在銀衣女子將要被“五花大綁”帶走時,裏屋傳來一位老者的聲音,不忍等人一聽便知是朋來居掌櫃曲無憂。銀衣女子聽到曲無憂的聲音立即大喊道:“曲老頭!你死哪裏去了,我都被欺負了,快幫我報仇!”
銀衣女子話音方落,客棧大廳內頓時“嗖嗖嗖”風聲四起,隨後一股氣流鋪天蓋地向五靈將席捲而來,四周桌椅板凳被這股氣流振得搖擺不定。眾人見曲無憂從裏屋飛奔而出,轉眼間便在五靈將周圍走了一遭。五靈將猝不及防,回神一看銀衣女子已被曲無憂帶至身前一丈外。
不忍被曲無憂身法驚得目瞪口呆,“好厲害的身法!還有這股內力,真如山倒一般!”就連雍華看了也不禁心中讚道:“這等身手放眼江湖沒幾個能做到,這老人家到底是何方神聖!”
曲無憂大袖一揮,銀衣女子只覺一股清風拂面而來,頓時被五靈將封住的穴道全被解開。“曲老頭,快幫我打他們!”銀衣女子邊活動著手腳邊憤怒地說,雙眼死盯著五靈將。
曲無憂捻鬚笑道:“你呀!淘氣鬼,又揹着你大哥偷跑出來,還敢與五靈將動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前輩是何方高人?為何管我葉赫那拉部的家務事!我等雖不是對手,可也不能就此作罷!”五靈將雖知遇上了難以對付的高手,但任務在身皆不願認慫,準備拔劍再戰。
“老朽無惡意,說來老朽與葉赫那拉部還有些淵源!”曲無憂邊說邊從懷中拿出個雕滿花紋的小盒子,右手輕輕丟擲,盒子如騰風一般穩穩當當不搖不晃地飛向五靈將。
“回去告訴雲風,就說小蓉兒在老朽客店中,請他放心,等小蓉兒玩夠了,老朽自會送她回去。”
五靈將接過盒子仔細觀看一陣後,齊聲驚道:“原來前輩您是!”話未說完曲無憂便擺手打斷道:“回去吧,她在我這裏你們可以放心。”五靈將聽完齊齊拱手鞠躬,“晚輩遵命,我等這就回去向大貝勒稟報。”樣子看上去十分恭敬,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客棧。
“這位老者是誰?為何連五靈將都對他這般尊敬!”北唐煜心中十分疑惑,大明朝遼東資訊錦衣衛皆全盤掌握,為何沒有關於此老的文書,想著想著右手將腰間鋼刀握得更緊。
五靈將離開後,銀衣女子便拽著曲無憂的長鬚不停撒著嬌,“曲老頭!他們欺負我,你為什麼不幫我打他們?”曲無憂急忙拉住銀衣女子的手,瞪眼說道:“給你講了多少次,不許拉老夫的鬍子!”
銀衣女子賊笑道:“有什麼不能拉的?下次我給你一把火燒了!”此話說完小和尚等人皆聽得一楞,心想:這銀衣女子也太大膽了!誰知曲無憂不但不生氣反而笑道:“你這次偷跑出來是爲了去找他吧!”
銀衣女子立即低頭臉紅,害羞道:“是呀!我大哥要逼我嫁給一個又老又醜的人,就像你一樣!我纔不嫁呢,所以就想跑出來去找他。”
曲無憂伸手摸著銀衣女子的頭,笑道:“一路上又累又餓吧,與老夫同這幾位朋友一起用飯可好?”
銀衣女子聽完立即瞪了小和尚等人一眼,臉色十分不悅,“我纔不和他們一起吃!他們剛纔見我被欺負都不幫忙,哼!”
小和尚等人見銀衣女子仇視的目光只得無奈苦笑。曲無憂笑道:“你別如此小肚雞腸,這幾位朋友不幫忙是對的,你大哥找人來帶你回去,你叫別人如何幫忙,還不是隻有老夫纔好出手!”說完見銀衣女子還是滿臉不情願的樣子,便硬拉著她來到不忍等人桌前坐下,隨即喚過店小二將酒菜端了上來。
飯菜剛從廚房端出,小和尚便聞到一股香味,再一看店小二上的菜都是素食,可不知為何卻被曲無憂做得比山珍海味還要香。小和尚早就腹中飢餓難耐,此時一見這些菜餚立馬就忍不住流起口水來。
“給諸位朋友介紹一下,這小丫頭便是老朽的徒弟,葉赫那拉•映蓉。”曲無憂微笑著向小和尚等人介紹葉赫那拉•映蓉,邊說邊用胳膊推著她,示意她站起身來拱手問好,可葉赫那拉•映蓉滿臉不悅冷哼連連,根本沒準備以笑臉相迎。
不忍等人一聽她是曲無憂的徒弟立即咋舌不已,這世上哪有如此囂張的徒弟!小和尚不禁心想:若是小僧也這般與師傅說話,恐怕就得把《心經》抄個天荒地老了!
眾人紛紛向葉赫那拉•映蓉拱手問好,可她只是冷哼一聲,依然扭臉不理。曲無憂佯裝怒樣,說道:“小蓉兒!你不給師傅面子嗎?那師傅可就要送你回去了。”
葉赫那拉•映蓉一聽曲無憂要將自己送回去,急忙轉過臉來,沒好氣道:“你們好!我叫葉赫那拉•映蓉。”
不忍笑道:“映蓉,好名字!”
“沒義氣的漢人,哼!”
“施主你誤會了,小僧絕不是不講義氣的人,只是方纔....”不忍見葉赫那拉•映蓉滿臉怒氣急忙解釋,但話說到一半卻又不知如何繼續。
葉赫那拉•映蓉兩手叉腰,啐道:“只是什麼?不敢幫忙就是不敢幫忙!”
曲無憂笑著為眾人倒上酒水,“小師傅不必理會她,這丫頭從小被慣壞了。”
葉赫那拉•映蓉扭過臉去懶得搭理小和尚,開始打量起葉雲季音和雍華,見兩名女子妙齡可人看上去與自己差不多大,但雍華給自己的感覺明明比自己大了許多,可怎麼看起來卻和自己一般大?心中正疑惑不解時見雍華也打量著自己,只覺雍華的微笑充滿柔情,使人望之如沐浴清風身處明山秀水一般。而葉雲季音雖看起來柔美,但那對凌厲目光想必同自己一樣,也是個剽悍的女人。於是葉赫那拉•映蓉立即對葉雲季音和雍華生出親近之意,微笑道:“兩位姐姐都好美!叫什麼名字?”
“好妹妹,我叫雍華。”
“我叫葉雲季音。”葉雲季音和雍華見葉赫那拉•映蓉調皮可愛都十分喜歡她。
葉赫那拉•映蓉拍手開心道:“都是好聽的名字。”說完便一臉嫌棄的望向小和尚,“你呢?”
不忍雙手合十道:“小僧法號不忍。”
葉赫那拉•映蓉瞪眼道:“不忍,什麼破名字,真難聽!”
曲無憂說道:“平時為師叫你多讀點書你就是不聽!小師傅的法號正是卓爾不群、動心忍性之意。小師傅,老夫說得可對?”說完捻鬚望向小和尚。
“小僧愚笨得很,只怕一輩子也達不到。”不忍摸著光頭一臉傻笑。
葉赫那拉•映蓉翻著白眼不以為然,“老糊塗!誰信你的。”隨後又看向顧大錦,滿臉嫌棄地說:“喂,胖子!你叫什麼?”
顧大錦聽到葉赫那拉•映蓉叫自己“胖子”,還一臉嫌棄,頓時臉色黑了起來,若不是曲無憂在旁邊,只怕自己要大罵道:老子那裏胖!你纔是個母夜叉呢。
“你叫什麼?我從進來就沒見你笑過,你是麵癱了嗎,還是練功走火入魔所以不會笑了?”葉赫那拉•映蓉好奇地看著北唐煜,認真問著。此話一出北唐煜頓時黑了整張臉,而顧大錦則是憋住笑。
不忍見兩位好友被葉赫那拉•映蓉連番奚落,立時忍無可忍拍桌而起,說道:“施主過分了!我等方纔沒有出手相助,還不是因為都是你的家人,這哪能怨我們!而且施主小小年紀便偷跑出家門,實在是不妥,大大的不妥!”
葉赫那拉•映蓉見小和尚對自己又拍桌又吼,立即叉腰怒道:“你給我閉嘴!你竟敢教訓我,你不想活了嗎,什麼卓爾不群、動心忍性,我看你就是圓咕噥咚的大傻蛋!”
不忍此時氣得不行,什麼“四大皆空、五蘊皆空”早都忘了,面對如此野蠻的施主,自己的佛法恐怕全都不頂用了。
建州城已至深夜,街道上的行人與商販漸漸少了許多,來來往往的少許路人紛紛向着一間客棧看去,只因客棧中時不時傳出陣陣歡笑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亦樂乎。笑聲中時不時會夾雜著一位剽悍少女的罵聲,以及一位聽上去十分委屈卻又不願認輸不肯低頭的少年的聲音。路人們都大感好奇,這間平日安靜少客的客店,今日為何如此熱鬧。於是街上的路人紛紛走到客棧門前,十分好奇地向店內看去。只見朋來居中數名男女老少圍坐在一起,正談笑風生飲酒聊天,看上去很是相熟,一旁的店小二則是趴在櫃檯已熟睡過去。
曲無憂仰頭飲光杯中酒水,對眾人笑道:“老夫與各位小友一見如故,各位小友也十分賞臉,願意陪我這老頭子飲酒作樂,老夫真是開心。”說完便對眾人舉起酒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幹!”
眾人紛紛微笑舉杯,只有小和尚十分糾結。小和尚回想起自己上次在山海關一杯就醉的事情,遲遲不敢端起酒杯,先不說飲酒是犯戒,若是再喝醉了豈不是又給大家添麻煩。
曲無憂見眾人都舉起了酒杯,唯獨小和尚遲遲不動,“小師傅,有何不妥嗎?莫非老朽的酒太過平常,所以小師傅難以入喉。”
不忍急忙擺手道:“沒有!老人家的酒自然好酒,只不過小僧是出家人不能飲酒。”
葉赫那拉•映蓉聽完小和尚的話,立即冷哼道:“假正經!連酒都不敢喝,算什麼男人。”
不忍聽完此話頓時就急了,立馬站起身來喝道:“女施主此言差矣!小僧是出家人自當要守清規戒律,這和是不是男人有什麼關係!”
葉赫那拉•映蓉見小和尚又要發飆,立馬拍桌喝道:“你再吼一句試試!”小和尚見葉赫那拉•映蓉發怒,心想:也罷!師傅常常教匯出家人要戒貪嗔痴,小僧不能再生氣,不能再生氣。想完後便呲牙一笑,對滿臉怒氣的葉赫那拉•映蓉輕聲道:“小僧失禮了。”
葉赫那拉•映蓉原本就想挑事,只等小和尚發火,自己好痛痛快快罵個夠,可沒想到小和尚卻突然變了張臉,不但不生氣反而還對自己笑起來了。於是葉赫那拉•映蓉先是一愣,而後繼續叉腰瞪眼道:“瞧你那樣子!慫了吧,一會怒一會笑,有種就和我大罵三百回合…”話還沒說完便被曲無憂捂住了嘴巴,只見葉赫那拉•映蓉不停地掙扎著,而曲無憂卻是一臉微笑,對眾人說道:“小師傅見諒,小徒雖然頑劣,且口無遮攔,但此乃天性如此,並無惡意。”
小和尚看著掙扎的葉赫那拉•映蓉,她彷彿要將自己吃了一般,於是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前輩放心,小僧脾氣好得很。”說完眾人大笑起來。
曲無憂低聲道:“小蓉兒,你若再無禮的話,老夫可要點你的啞穴了!這次可要讓你三天都不能說話。”
葉赫那拉•映蓉原本想對曲無憂發火,可一聽老頭這話,急忙笑了起來,挽著曲無憂的胳膊撒嬌道:“好啦,我不罵就是了,曲老頭不要點我啞穴!”
曲無憂捻鬚一笑,轉頭對不忍說道:“小師傅,老夫拿上來的是素酒,喝了以後不算犯戒,佛祖不會怪罪。”
小和尚聽完抿了抿嘴,看著酒杯還是猶豫地樣子。顧大錦嘿嘿笑道:“小師傅是怕與在山海關一樣,又會喝醉吧,沒事的!若是喝醉了,我照顧你!放膽喝吧。”
曲無憂聽完顧大錦的話,奇道:“原來小師傅也是此道中人,老夫真是眼拙了,看來小師傅必定海量。”
不忍急忙搖頭,“不是的,前輩您....”話未說完顧大錦又插嘴,“是呀!小師傅絕對海量,一杯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