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馬將軍和趙將軍。”孫夫人看清了來人，知道強行上船已屬不可能，只好停了下來，在稱呼趙雲時，話語明顯停頓了一下，彷彿開口是件有些困難的事。

    “夫人，請跟屬下回城吧！”趙雲見孫夫人氣色不佳，雙眉緊鎖，想來是憂悶不已纔會有如今的舉動，因此也不多問那令她難過的原因，只恭敬地下馬走向孫夫人，並以溫和的口氣勸說道。

    “趙將軍請恕我做不到。”孫夫人以哀愁的眼神望了趙雲一眼，別過頭去，低聲卻堅定地拒絕。

    “這是為什麼？”問話的人是馬超。顯然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孫夫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更想不出孫夫人不肯與他們回城的理由。

    “大家都知道我與劉皇叔的這椿姻緣，原本就存在著蜀吳兩國之間不單純的利害關係，所以我原本也不指望劉皇叔能真心待我。”孫夫人越說，臉上的表情就越顯哀愁，“不過意外的，劉皇叔待我很好，也相當地禮遇我。”

    “那您為什麼還……”馬超還是不懂。

    “馬將軍，作為夫妻，作到相敬如‘兵’的地步，您不覺得很可悲嗎？”孫夫人見馬超仍是一臉不解，只得悽然一笑，解釋道：“劉皇叔看我的眼神，總是有著高度的警戒，對我的態度表面看來雖然禮遇溫和，但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從來不把我當成‘妻子’看待，反而比較像是看著敵我未明的人的眼神。我曾試圖改變過劉皇叔對我的看法，但無論我怎麼努力，劉皇叔的眼神從不曾變過，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他對我的好，能夠發自內心，即使是一點點也好。然而更可悲的是，我發現：劉皇叔看著部屬的眼神，都遠比看著我溫柔許多。”說到此，孫夫人的視線不期然地移到了趙雲的身上。

    “如果夫人決意離開，還是跟主公說一下，纔不會引起不必要的紛爭吧？何況您又要把少主帶走，這一定會引起蜀吳兩國之間的爭執的！”馬超突然有些明白孫夫人的感受，但基於立場，他仍是好言勸說道。

    “不管我沒有沒帶這孩子走，蜀吳兩國的爭執是遲早的事！我很清楚，一開始我只不過是個被利用的棋子罷了！當初我也是天真的抱著‘和親’能平息兩國之間的緊張的天真想法，但如今看來這是不可能的！”孫夫人說著，口氣開始激動起來：“既然當初的目的達不到，我再留下也沒有意義！而且，我已經受不了！劉皇叔用警戒甚至敵視的眼神看著我。”

    馬超和趙雲同時沉默了。

    他們都知道孫夫人接下來的句子是什麼，但三人卻都沒有說出口。沉窒的氣氛在空氣中停滯了好一會兒，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趙雲：

    “如果夫人堅持現在要走，我們也不會再阻攔您。”

    “子龍！”馬超對於趙雲的發言有些錯愕，但趙雲卻伸手示意要馬超別說話，逕自繼續對孫夫人接著道：

    “的確，誠如夫人所說，蜀吳兩國的紛爭再起，是遲早的問題，而夫人在蜀國過的並不快樂，因此末將今天也不會為難夫人。只是，末將希望如果可能，萬一真的不能避免，也能讓蜀吳兩國的糾爭儘量化小，因此無論如何請夫人將少主歸還。如果夫人真心希望維持蜀吳兩國的和平，將少主留下，也可少了主公對吳國發兵的機會，而您回到吳國，亦可抑止戰爭發生，如此一來，對您、對兩國的百姓都好……以夫人的明理聰慧，相信知道如何抉擇是最好的吧？”

    “趙將軍說得對。”孫夫人聽完趙雲一番話，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謝謝你能體諒我的心境，戰爭確實非我所願，我會竭盡所能，抑止兄長對蜀國採取行動，避免兩國不必要的紛爭的。”說著，孫夫人將懷中熟睡的孩子交給趙雲，“我真的希望下次與兩位還有皇叔見面時，不會是在戰場之上。”語畢，孫夫人便踏上了渡船，緩緩遠離了馬超和趙雲的視線、遠離了她曾經有所期待的蜀國。

    “子龍，這樣好嗎？”望著孫夫人離去，馬超疑惑地問著趙雲。

    “這是我所能想到，對大家最好的方式了。”同樣望著遠方，趙雲淡淡答道。

    “我不是問這個。”馬超轉而望著趙雲，皺眉道：“你的決定固然沒錯，但難保主公事後不會怪罪於你。”

    “如果真變成那樣，我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