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已經發現了自己兒子與兒子親友之間的不同。

    叫做沉默或者陳墨的那個小子是個孤傲的。

    哪怕是面對危險的死亡境地，他也不會抓住救命的稻草。

    因為陳墨在最緊急的時刻，也理性清楚地明白，救命的稻草終究是不可能達到救命的目的的，因為它只是稻草，因為它不可靠，因為從來就沒有被稻草所救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陳墨是個不肯依仗外物，只倚靠自我的倔強的少年。

    這在裴姓一族的人看來，簡直就是傻氣的。

    脾氣，尊嚴，情感……無論什麼，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因此，裴銀纔會抓住沒有誘餌的魚線，纔會明知道是陷阱，明知道在父親眼中什麼都不是，但他仍舊試圖掌握這一次的救命機會。

    陳墨的所作所為卻大相庭徑。

    他的行為表現出來的宗旨也很明顯——

    那就是，生命誠可貴，然而，比生命重要的東西更多。

    比如說，信條，比如說，堅持，等等。

    裴父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怎麼釣，怎麼“誘惑”，陳墨都不會上鉤的。

    上鉤的，只有他家的那個臭小子。

    裴銀這個臭小子是沾了陳墨的光，走了大運了。

    如若不是裴父想要釣陳墨出來，裴銀此時此刻恐怕真的就會死在拳腳之下的。

    所以說，運氣也是修真者最重要的資質之一。

    裴銀能夠擁有這般的資質，說明，他還是有幾分天緣的。

    上天是青睞裴銀的，否則也不會給他如此的家世背景，更不會讓他成為裴姓一族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家主的候選人。

    裴銀靜靜地看著。

    他看著裴父選擇了另一種方法，將陳墨從歷練瓶裡“夾”了出來。

    既好像陳墨不過是碟中的一道菜，一塊肉。

    這畫面是神奇的。

    筷子伸進歷練瓶內再取出來的瞬間，能夠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就在玉質筷子之間。

    裴父的神態並無變化，只是隨手那麼一甩，從筷子上飛脫下去的黑點迅速變大，緊接著，就見一身狼狽的陳墨摔到地上。

    陳墨氣息奄奄，可見衝擊結丹期的屏障失敗，對他的身體和精神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哦，他要死了。”裴父說得輕鬆，“他都這麼痛苦了，為什麼身為朋友的你沒有幫助他呢？”

    聽到父親這般講，裴銀僅是抬了抬眼，並不吭聲。

    果不其然，就聽裴父接著說道：“他既然這麼痛苦，你就給幫助他，讓他痛痛快快地去死，免得再難過得沒完沒了嘛。”

    裴銀垂下眼睛，靜靜地扶正自己的發冠，抹平衣袖的皺褶。

    裴父自顧自地說道：“現在，你有兩種選擇。”

    “一，你親手殺了你的摯友，讓他不再痛苦……這是，爲了他好。”

    “二，你親手把他交出去，丟給外頭那些吵人的鬧事者，讓他們殺了他……這是，爲了你自己好。”

    裴父慈藹地問道：“怎麼樣，你想好了嗎？”

    裴銀脖頸一梗，嘴角抽搐起來……他怎麼聽不懂父親在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