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幻覺的考覈
離落霞村最近的湖旁有一顆歪脖子樹。
據說曾經被縣太爺外甥欺凌霸佔的村花就吊死在這棵樹上。
樹下有一方兩平米大小的圓墩形岩石,不知是人為打造,還是風霜磨就。
哪怕時隔十來年的往事,村子裏還盛傳著,半夜三更的時候,村花會坐在樹下的岩石上,赤身果體梳頭髮的恐怖故事。
村民們很忌諱這棵樹以及這岩石。
然而,陳墨和尤川嶽四個熊孩子們卻時常坐在歪脖子樹的粗壯的枝丫上釣魚,懸掛著比臂力……
這歪脖子樹果然是晦氣的,陳墨在這裏甩丟過鞋子,掉下來摔暈過頭——
陳遠和陳晨就死在離這不足十米的地方。
……如今,進入太清宗養藏山接受十八殿考覈的陳墨居然又回到了這熟悉的歪脖子樹下。
縱使“真實之眼”的效力已過,陳墨卻知道,這肯定代表著,新的一輪考覈……來了。
幻覺=考覈?
陳墨並不知曉自己被沙浪送到了哪一殿。
追隨著炊煙的軌跡,他來到了一所村落的入口……
就連瞎子王老太飼養的那條懶狗依然在村口處猙獰地打著呵欠。
奇怪的是,這條又懶又饞的土狗身上處處是縫線的痕跡,好似它原本是一堆七零八落的破布,硬生生被拼湊起來,重組成的慘敗玩偶一樣。
陳墨茫然四顧,恍惚間,有人呼喚起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一聲疊一聲,好像“陳墨”這樣簡單的名字,他這樣簡單的人卻是對方口中最重要的寶貝,對方心目中最愛護的孩子。
他扭頭張望,瞧見自己家門前站著一道熟悉的影子。
走近,目瞪口呆又心驚膽戰地走近……
站在家門口朝他招手的居然真的是他的母親。
母親穿著打著補丁的藏青色布衫——也有可能是藏藍色的,衣裳十年如一日的破舊。
母親抬起手拍了他脊背一巴掌,她和其他人家的孃親沒有區別,怨懟地說道:“又跑到哪裏野去了?連飯都不用吃了?你爹今個兒上山打了野雞回來,還不趕快去洗把手!”
母親的聲音柔柔的,卻底氣十足,和陳墨記憶中那個常年躺在病榻上咳血昏睡的娘全然不同。
可母親的音容笑貌並沒有變化……
應該算是沒有變化嗎?
然而,母親滿臉上像是衣服打了補丁一樣線縫的痕跡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久病臥床的母親,癱瘓不動的父親……
眼下的爹孃卻正經八百地與陳墨圍坐在同一張木桌上,其樂融融地享受著碗裡那隻毫不豐腴的野雞。
從四五歲起,不僅要自理,還得負擔起全家生活起居的陳墨一聲不吭地吞嚥著。
他怕自己一出聲,眼淚先掉下來。
如果……如果這一對爹孃是真的,露出的面板並沒有縫合的恐怖的痕跡,該有多好啊?
可惜,如果之所以只是個假設,就是因為它永遠都是假的。
“我就說‘陳墨’這個名字不好。”陳母說道:“看咱兒子,吃肉都不說一聲好,十個屁蹦不出一個響來。”
“哎哎,老婆子,吃飯呢哈,說什麼屁不屁的,老子多不容易才逮到只野雞,也塞不住你的嘴!這年頭,山裏的野物都少得可憐,個個還成精,比老子還會耍心眼子!”
陳父說著,和陳母同時加起雞腿遞向陳墨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