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沒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所以才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做什麼。

    銀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既便他做的事在一部分人眼中看上去是好事……

    不，在一部分眼中看上去的好事，就意味著在另一部分人眼中根本就不算好事。

    所以，好壞根本沒有人，也沒有任何標準是評判，既便是想要做好事，也不一定會帶來好的結果。

    正如銀現在想要救人，就要殺人，可他不想殺人，就意味著救了敵人，救了敵人，就意味著殺人……或許，這種做法到最後會害死他自己。

    他在意自己的生死，但他不在意這種做法可能會害死自己，只是順著本心而為，無關好壞，單純又任性的做法罷了。

    畢竟世間有那麼多不如意的事，倘若自己都不能自己如意些，豈不是活著也更委屈了自己？

    銀的水系治癒力在年輕外門弟子體內遊走著，他發現了很多妖獸靈魂的殘片，這些殘片無法被年輕外門弟子本身的靈魂所消化，因此妖獸們的意識不斷侵襲著年輕外門弟子的靈魂，使他變得崩潰，碎裂，整個人像是多孔的蜂巢，他的身體就是個容器，住進了大大小小無數個靈魂意識……

    水系治癒力於木系治癒力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水是可容納百川的，這意味著哪怕這些靈魂意識殘片歇斯底里，掙扎癲狂，也可以融入水系的治癒力。

    這一刻，龍捲風已然消退，遮天蔽日般塵土飛揚，樹木漸漸平緩下來，炙烈的日光再度鋪灑，一切又恢復了生機。

    銀的水系治癒力包裹著這大大小小的靈魂碎片，並將之從年輕外門弟子的軀殼牽引出來。

    對方感覺到了。

    “沒用的。”年輕外門弟子忽然說道：“你是個厲害又愚蠢的小孩，你以為你能救得了全世界，殊不知，這都沒用的，你救的某個人也許會毀了整個世界，你沒救下的人會給你招來仇恨，沒用的，我不會感激你的。”

    “那還真可惜。”銀站起身，縱使一身狼狽，蓬頭垢面，渾身上下黏滿了血漬汙穢，可他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沒有什麼能令他感受到緊張和恐懼，他就這樣說道：“你以為我是爲了你感激我才救你的？真可惜，你居然擁有這種想法……”

    銀一邊說道，一邊轉身，對手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戰了，雙方還是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然而，就在這時，年輕外門弟子居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刀來。

    刀刃鋒利，發出鳴響，毫無疑問，這是一把好刀，雪亮，嗜血，一如它的主人。

    但是，銀甚至都沒有回過頭去。

    “沒用的，所有的都沒用，不管是你還是我。”

    就在銀以為對方會舉刀撲過來，卻沒想到年輕外門弟子一刀插進了自己的咽喉。

    最後，他嘶啞又含糊地說道：“這個世間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話音未落，他就倒了下去。

    ——世間就是這樣，如果你死不了，那就只能我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