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女司機有問題
找到氣筒的過程有點波折,它並不在寧鹿以為的物證科裡,而是在小院角落裏的一個倉庫裡。
經歷了失望的勝利應該讓人更開心,可南嶼沒在寧鹿臉上看到任何一點多餘的笑意。
她只是鬆了一口氣:“差點就被當成垃圾扔掉了。”
像這種在現場被汙染的器具就算沒用了,也不會被直接丟掉,而是攢在一起,透過專業渠道處理。幸虧這樣,氣筒才得以保留到現在。
她像抱著小孩一樣抱著氣筒,轉頭問南嶼:“餓了麼?”
這個問題一天要問好多遍。
南嶼不辜負她總惦記:“嗯。”
寧鹿點頭:“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先把這個藏起來,然後我們一起去吃飯。”
南嶼站住,輕輕掠她一眼。
藏起來。
嗯,這個非常有必要。
畢竟是兩個大傻逼趁天都沒亮就摸到警隊偷的垃圾,非常珍貴,萬一被誰發現給扔了,那倆傻子得多可憐。
吃早飯的時候,寧鹿遞給南嶼一張卡。
“這錢是你父親給的。”
這個時間,早餐店剛開門,食材剛剛準備好,有的還在蒸鍋裡,小小的店面充滿蒸汽。
南嶼低頭喝粥,惹得眼鏡上也是霧濛濛的。
寧鹿不知他在看她還是看那張卡。
“屬於我的那部分已經轉走了。”她算了一個合理的數字,把那部分提走了,剩下的都在卡里。
南嶼鏡片上的霧氣像是脫力的泥巴,緩緩渡下去,露出那雙漂亮的眼睛。
“我父親不會給我錢的。”
“我沒說這是你父親給你的。”
她沒說。
她只是說是他父親給的,給她的。她覺得多了,所以想還回去,只不過換了一個人還。
南嶼笑了一下。
霧氣剛消弭,他的眼睫好像還是溼的。
“所以是你給我的?”
寧鹿眨眨眼:“如果是我給你的,你願意收麼?”她問得輕柔,怕戳到傳說中的男子漢的自尊心。
南嶼看出來她在忌諱什麼,或者說,假裝忌諱什麼。
又彎唇,把那張卡接過來。
寧鹿看他收得大方,剛接過,就揣進衣兜,連句謝謝都沒有,也輕輕笑起來。
回到警隊,其他人也都到了,白歌正和寧瑪說什麼,許炙在整理資料,何風呼呼哈嘿地掄胳膊甩腿。
寧瑪抬頭看了寧鹿一眼,又低下頭跟白歌繼續說話。
寧鹿經過的時候聽到了賀喜兒這個名字。
賀喜兒。
名字挺特別的。
寧鹿本來想露個臉就到生化室去的,結果被許炙叫住了:“寧鹿小同志,你現在有時間麼?”
寧鹿小同志當然有時間,挪了個椅子到許炙身邊坐好:“許老師,怎麼了?”
“把成大雄撞了的女司機精神狀態不穩定,交警隊不好判斷,就讓我先做了一個簡單的測評。”許炙還保留著手寫的習慣,把幾張活頁紙平鋪在桌上,“你來看一看。”
寧鹿應了一聲,一頁一頁仔細讀了一遍。
許炙緊盯著寧鹿的表情:“是不是……有問題?”
寧鹿把紙放下:“有。”
許炙攤手:“說說。”
“您做的測評包含40個問題,在這四十個問題裡,被測物件應用了三種語境,看上去邏輯呈跳躍式,表現出精神失常患者在言語中的特徵——主體構建能力失調,混淆了能指和所指。但是……”寧鹿伸手拿了一隻筆,在紙上快速地寫著,“被測物件對同環境相處交往的親人同事的評價是具象的,沒有把他們轉換為奇異客體當做概念或者詞彙使用。”
許炙湊過去看。
字很瀟灑,每次頓筆都往上拉個勾,像是畫畫似的,條理很清晰,左右各兩列。
左邊,三個語境:1.地獄,煎熬可怖;2.舞臺,戴著面具;3.天堂,快樂溫馨。
右邊,親人同事:父親,嚴厲;後媽,偽善;丈夫,背叛;孩子,可愛;合作人,老奸巨猾;職員,口蜜腹劍……
寧鹿歪頭,像玩連線遊戲似的,迅速把左右兩列聯絡在一起。
“被測物件提及的,具象的人和跳躍的情景都是可以搭上線。”寧鹿抬頭看許炙,“這說明被測物件的想象源自現實生活,且對想象和現實有明確的分界意識,不屬於精神失常。”
許炙拿著寧鹿寫好字的紙看,臉上笑呵呵的,小丫頭,這招不錯,簡單,直觀,比他直接用經驗判斷更有說服力。
字也漂亮,就是勾太多了,有點花哨。
看夠了,還不捨得還,悄麼聲地把紙疊起來,不動聲色地夾進自己的筆記裡:“那你覺得,這個女司機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