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在南家,還會餓急了
小醫生今晚見識了很多事情,所以,看到寧鹿手下慢慢延展開的針腳也不覺得吃驚了。
只有佩服。
針腳整齊筆直,像是用機器打出來的似的,比他們學校最好的老師,診所裡資歷最老的前輩手藝還好。
再看那男人,好像真的沒有痛覺一樣,搭在臺上的手臂動都沒動過。
但是。
小醫生微微眯起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男人額上的汗是真實的。
寧鹿剪完線,就站起來了,收尾工作由小護士接手。
小護士臉頰緋紅,很珍惜這次機會,多纏了好幾圈紗布。
看南嶼臉色有點白,寧鹿挺關心:“餓了麼?”
不是你還好麼。
不是你還疼不疼。
而是你餓了麼。
南嶼輕笑了一聲。
笑聲融進帶著燒烤味的空氣裡。
寧鹿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帶笑回看她,略微孩子氣的樣子是她從未見過的。
就像一大座冰山,突然長滿了青草,開出了花。
寧鹿也彎起眉眼。
今晚有很多問題,也有很多答案。
比如,那個藏在車下面的人是誰,要做什麼。
比如,他那時候為什麼不躲,就讓刀鋒穿過皮肉。
比如,她真的是左撇子,他真的有無痛症麼。
比如,他沒有來過這邊,為什麼知道那家酸菜魚好吃。
……
寧鹿窩在車門和座椅之間,靜靜看著窗外。車子已經開進新城區,裝修精良的店面亮著溫柔的光吸引顧客,車子運動,燈光向後拋,目不暇接。
窗戶開了一個縫隙,氣流涌動,太囂張,反而叫人喘不上氣。
寧鹿轉轉眼珠,看向南嶼。
“南教授。”
“嗯?”
“你好像一點也不關心人皮氣球的案子。”
南嶼把車停下來等訊號。
他們停在第一個,人流車流都在面前,忙碌穿梭,像是時間的具象。
他沒表情,也沒動作,和車外的流動形成鮮明對比。
南嶼看過來:“不是好像。”
他的坦誠的確讓她驚訝,但很快便覺得理所應當。
“你對這份工作也沒什麼興趣。”
這回連好像也省了。
南嶼輕輕靠在椅背上,訊號燈在倒計時,數字跳動,不動聲色地提高司機的腎上腺素。
“嗯。”
清清淡淡的一聲。
不知從哪飄來的花瓣,落在車窗上。
聽覺與視覺交感,不知誰感染了誰,反正最後匯成了一種。
車子越線,帶頭駛入對面空了一段的馬路。
“那你為什麼要來這裏呢?”似是嘆息,寧鹿眼裏劃過惘然。
南嶼眼裏劃過一絲笑,聲音輕如羽毛:“是啊,為什麼。”
像漫不經心的附和。
像輕挑散漫的哄逗。
寧鹿想了想,反正她也沒指望第一天就挖出最核心的秘密,果斷放棄了這個話題。
選了一個無腦的問題:“你從小就這麼能吃麼?”
這問題突如其來,但也理所應當,她一直都很好奇他的飯量為什麼這麼大。
大麼?
南嶼覺得是她吃得太少了。
男的不都這麼吃飯的麼?
這麼想,不能這麼答,怕她從此對男性留下恐怖的印象。
“不是。”
寧鹿哦了一聲,略微能聽出放心的感覺。
南嶼彎起唇:“小時候更能吃。”
果然,剛放下心的人又瞪起眼睛。
目光放遠了一些,似在回憶,聲音輕得像用手指點水面,淺嘗輒止:“那時候,餓急了,都想吃人了。”
寧鹿沒露怯,但也沒接話,她在想一個問題。
餓急了。
在南家,還會餓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