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猜測
寧鹿醒過來的時候,感覺手上很涼,眯著眼看過去,她的手上覆著另一隻手,而那隻手的主人正趴在她床邊,靜靜地睡著。
她沒打算吵醒他,他卻好像連她的目光都能感覺到,在她看向他的同時也睜開了眼睛。
寧鹿看他眼裏的紅血絲,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再睡一會嘛。”
南嶼沒理她,反問:“你舒服一點麼?”
“舒服啦。”寧鹿收回目光,看著天花板,“真的,你再睡一會,我也再睡一會……”說著她把眼睛閉上,想起個帶頭作用。
“你睡得著麼?”南嶼站起身,倒了一杯熱水晾著,“不好奇小澤他們怎麼樣了麼?”
“你去看小澤了?”寧鹿咻地轉頭看向他。
她醒來就想知道小澤怎麼樣了,但是看到南嶼那麼疲憊,她就沒好意思問出口。
本來是想勸他再睡一會,趁他睡著再溜出去看看的,但聽他的意思,是想到她會做什麼了,還不如直接問他。
“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
“沒有監護人也可以這樣麼?”
“賀鈺給他籤的名。”
“賀鈺恢復過來了?”寧鹿瞪大眼睛,看著南嶼伸手把她腦門上粘著頭髮弄到一邊,“這麼快麼?那小澤是不是也能恢復過來?”她翻過身,巴巴看著南嶼,“手術進行多久了?”
“半個多小時。”南嶼像是按按鈕一樣,在她鼻尖按了一下,“醒過來就打聽別的男人的訊息,考慮過把你背到病房裏的人的感受麼?”
“南教授,不會吧?”寧鹿特驚訝地看著南嶼,“您不會連小澤那個小屁孩的醋都吃吧?那要是我再打聽一下馮大哥的情況,你是不是得……”
她看著南嶼俯身壓過來,立刻乖乖閉嘴了。
南嶼吻了一下寧鹿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句話讓她安心:“他也沒事。”
仰頭,本來想親他的嘴巴,沒想到預測失誤,親到的是他的喉結。
那個地方親起來的感覺很奇妙。
它還會動。
像蟲子一樣。
寧鹿起了壞心,伸出舌尖輕輕勾了一下。
南嶼身子立刻僵了。
捏著她的下頜把她按回去:“生病反而更不老實了。”
“就想借著生病放肆嘛。”寧鹿吸吸鼻子,濃濃的鼻音讓她覺得很神奇,一說話腦袋殼就像山洞一樣,裡面嗡嗡地響著迴音,“我小時候生病,我爸媽都會特別慣著我。”
那種感覺特別好。
最脆弱,但也最有安全感。
後來她還經常遺憾,遺憾小時候身體太好了,生的病不夠多。
也可能因為她的身體也知道,不會再有人像以前那麼寵著她了,所以從家裏離開以後,她就很少生病了。
這回……
寧鹿眨眨眼,可能是因為感覺到又有人在寵她,她雞賊的身體機能就開始賴皮了。
南嶼笑了一下:“行,我也慣著你。說吧,想要什麼,我去買。”
她想要什麼?
那個時候想要平時吃不到的零食。
可是她早就不吃零食了。
還想要隨心所欲地看電視玩遊戲。
可是她早就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時間,什麼時候都可以看電視,什麼時候都可以玩遊戲。
反而因為這樣,她現在都不怎麼看電視玩遊戲了。
她的所有心願早就已經實現了,也永遠不可能再實現了。
“暫時還沒有。”寧鹿閉上眼睛,“等我想到再說吧。”
“我小時候也會生病。”
寧鹿噗嗤樂出來。
她怎麼聽出了一點攀比的意思。
怎麼的,她小時候會生病,他就也得會唄,不能落下,是不是?
寧鹿睜開眼睛,笑眼彎彎地看著並不知道她在腦補什麼的南嶼:“嗯,有沒有人慣著你?”
“嗯。”南嶼點頭,“每次我生病的時候,我父親都會回來看我。後來我就不敢生病了。”
寧鹿又被逗笑了:“你還不喜歡你爸爸回來看你啊?”
“不是不喜歡。”南嶼想了一會,“只是我覺得無論他在哪裏都是一樣的,沒必要急匆匆地趕回來,沒什麼意義。”
“你小時候就這麼冷血啊?”寧鹿單手支起腦袋,衝他勾手,南嶼低下身子,寧鹿學他剛纔的樣子在他鼻尖按了一下,“怎麼會沒意義呢?那是你父親擔心你,想要親眼看見你好起來啊。”
“可以影片……”話沒說完,鼻尖一酸,南嶼皺起眉,但是沒躲。
“那你現在回家吧,我跟你影片。”寧鹿擰著他的鼻子教訓他。
“你和我不一樣。”南嶼眨眨眼,“你不冷血。”
寧鹿想了一會,才捋清他的邏輯。
他覺得他父親不用回來,是因為他比較冷血,不需要陪伴,所以沒必要特意折騰一趟到他的身邊看他。
而她不一樣,她有感情,需要別人陪伴,所以他得在這裏陪著她。
她是不是應該誇他善解人意啊?
“那如果換你生病,我不在你身邊也可以麼?”寧鹿戳著他眼底下面的臥蠶,“我不管你,自己出去玩,行不行?”
南嶼一本正經地:“如果你真的很想出去玩的話,我可以照顧好自……”
寧鹿比出一個手槍抵在他額頭上:“回答錯誤!可以拉出去斃了!”
南嶼傻乎乎地看著他,連求饒都不會。
寧鹿心裏重重地嘆氣,誰讓她自己選了一根木頭吶?
自己教育吧。
“你知道麼?”寧鹿正色,一邊教育他,一邊抹擦著他蓬鬆的頭髮,聲音輕輕地,“兩個人在一起,我需要你,我也需要你需要我。被你照顧,我會開心,照顧你,我也會開心。明白了麼?”
南嶼低著眼睫沒說話。
又宕機了?
寧鹿像個大爺似的挑起他的下頜:“怎麼不說話?有意見可以提,不要憋在心裏,再憋出毛病了。”
“我和別人不一樣。”南嶼還是那副很難聚焦的樣子,讓人看不清他眼裏到底藏了什麼樣的情緒,“照顧我,有時候會受傷的。”
寧鹿心裏一澀。
說他冷血,但是他卻什麼都明白,明白自己對於別人來說是像怪物一樣的存在,明白自己可能會給別人帶來危險。
“那是你把我想得太弱了。”寧鹿又換了他的耳朵折磨,“人活著就會受傷,受傷以後纔會變得更聰明更強大。所以,受不受傷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痊癒的能力。你姐姐我的自愈能力是相當地厲害,你就放心大膽地讓我照顧吧。”
“嗯。”南嶼點頭,但寧鹿覺得他並不是真的認同了她的說法,只是想讓她心安而已。
寧鹿也不打算非得讓這個腦回路和別人不太一樣的男人一下子就大徹大悟,索性換了話題,說起正事:“我得借你的腦子一用,我感覺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我已經想不明白了。”
借腦子。
這種話也就跟南嶼這樣腦回路清奇的人說纔不會被嚇到:“嗯。”
“我不是說,你爺爺選中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像賀大哥他們這樣真的生無可戀,一種像在白歌哥他們那裏錄口供的男人……叫什麼來著……”
“陳擊。”
“嗯,陳擊。像他那樣被一個遊戲逼到生無可戀的偽自殺者。這些人最終赴死,雖然是自殺,但也不是完全‘自願’,更像是願賭服輸,把命給賭沒有了。”寧鹿豎著手指,“我說的對吧?”
南嶼點頭:“嗯。”
寧鹿豎著的手指彎了一下:“我還說,陳擊說的那個類似彩票性質的遊戲,很可能是所謂的靈魂置換為核心的一個騙局。受害者以為在遊戲勝利的時候,可以得到置換靈魂,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的機會。”她挺慶幸自己還能把暈過去之前的話都記住,而且思路更加清晰,“就比如我,我如果很羨慕你擁有的一切,就可以參加這個遊戲,並且把你的靈魂作為我最想要的獎品,在取得勝利以後,我可以把我的靈魂和你的靈魂交換,那麼你的一切就會變成我的……我這個猜測應該是合理的吧?”
南嶼還是點頭:“嗯。”
“遊戲有贏就有輸,贏了可以一夜之間收穫想要的一切,那麼輸了呢?”寧鹿抿唇,“顧何等三人,也就是世界盃病毒裡被選中的三個人,還有劉婷,也是連環自殺案開始的四個人,自殺的三個人應該是輸了,而劉婷……她沒有死,只有她沒有死……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贏了?那麼她贏的是什麼?”
南嶼終於不點頭了:“不一定。”
“嗯?”寧鹿沒懂南嶼的意思,“什麼不一定?劉婷不一定……”
“那三個人不一定是輸了。”南嶼語氣平淡,“他們可能用自己為別人贏到了什麼。”
哇。
這是一個全新的思路誒。
而且是一個邏輯上通順的思路。
寧鹿很欣慰地拍拍南嶼的腦袋:“行,沒白借你的腦袋。那你再幫我想想,為什麼今晚送到醫院的人裡只有小澤和賀鈺的盒子裏麵是可以‘置換靈魂’裝置,而其他人的只是含有氯苯化合物的‘普通’盒子?”
南嶼思索了一會:“或許問題並不出在盒子上面。小澤和賀鈺的盒子與其他人的不同僅僅在於閃光的頻率……如果盒子不是觸發‘置換靈魂’的裝置,只是負責檢測‘置換’後效果怎麼樣的裝置呢?”
“障眼法?”寧鹿搖頭,“那它障眼的時間也太短了,只要拆下來一個,我們兩個看過就會知道,這些盒子內部和我們在南島看見的不同,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時間,而且拖延我們兩個幹什麼?我們又沒什麼能耐。”
她對自我的認識那是相當地清楚深刻。
“先不想了。”南嶼站起身,揉揉她的腦袋,“點滴都扎完了,回家睡一覺再說。”
寧鹿仰頭看了一眼,還真的在不知不覺裡把輸液輸完了。
“好……”她確實也困得不行了,“一會順便下去看看小澤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