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她是不是做錯了
寧鹿心不在焉地吃著飯,心裏想的卻是南嶼追她的場景會是什麼樣的。
首先是動畫版,一根木頭浮在空中,她往左走,木頭就往左飄,她往右走,木頭就往右飄,她在開啟的視窗一個急轉彎,木頭咻地飛了出去……
然後是無私奉獻版,秉持著愛她就要把自己最好的送給她,南嶼應該會這樣:餛飩?給你!饅頭?給你!烤串?給你!火腿腸?通通都給你!
最後是……
寧鹿咬著筷子笑得很羞赧。
物盡其用版。
說到南嶼身上最吸引女性的,那就是他的臉還有身體了……
爲了吸引她,每天晚上南嶼都會洗完澡澡過來敲她的房門,小露香肩……
誒呀呀~
寧鹿扭來扭去表示喜歡。
這三版裡她最中意的就是最後一版!
抬起眼,南嶼正呆滯地看著她,儼然是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被粉紅色泡泡包圍了。
寧鹿清了清嗓子:“我剛纔在思考一個問題啊……”一本正經的樣子讓誰也想象不到她剛纔腦袋裏想的是怎樣香豔的一幕,“如果我們只是追求,和拒絕者的關係,我為什麼要忘記你啊?你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我?你看我們倆看起來都不像是小肚雞腸的人,怎麼可能爲了兒女情長,就這麼相忘於江湖了呢?”
南嶼平靜卻銳利地指出:“這不是一個問題。”
“額……”寧鹿一滯,“好,是我錯了,我思考了好幾個問題,這樣可以了吧?”
南嶼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漂亮的眼睛……寧鹿這才注意到,自從從南祝那回來,他就再也沒戴過眼鏡——是不是被南祝給砸了?要不要陪他去再配一副?其實不戴眼鏡也挺好的,多了一分妖氣,少了一分木訥,她很喜歡……
寧鹿又開始胡思亂想。
“因為當時太喜歡你了,所以做了一些……”
寧鹿回魂,看著南嶼,翹首以盼他剩下的話。
心裏著急地催促:做了一些啥?快說啊!好想知道!啥呀?嗯?她的心聲什麼時候變成了東北口?
應該是聽何風的大嗓門聽多了,心裏都住了一個東北娃娃了。
寧鹿再次跑偏。
就在寧鹿注意力不太專注的時候,南嶼給出了答案。
一個驚天霹靂的答案——
“侵犯你的事情。”
寧鹿的下巴咻地掉下來,呆若木雞地看著他。
侵犯?
不知道南嶼理解的侵犯是哪樣哪樣的,但是她理解的侵犯是那樣那樣的……哪樣哪樣不會就像她想的那樣那樣吧,那麼……
寧鹿嚥了一口口水:“你做了什麼?”
南嶼沒用語言回答她,而是衝她極緩地綻開一抹笑。
此處他應該戴眼鏡!戴上眼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斯文禽,獸!而此刻沒有眼鏡,那就得把斯文去掉……
寧鹿瞪著他,腳丫蹬地,連人帶椅子往後退了一大步:“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寧鹿頭一次覺得他說話的語速慢得有些詭異。
寧鹿想哭,怎麼突然從小清新的文藝片變成了懸疑恐怖片?
“你不會把我那個……”寧鹿的舌頭有點麻,“了吧?”
南嶼微微皺眉,唇角卻森然地勾著,手放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碰著他面前的杯子:“哪個了吧?”
寧鹿心裏有一隻土撥鼠站在山坡上嚎叫。
她不問了還不行麼?
她離他遠點還不行麼?
今天就得搬出去,不能給“犯罪分子”任何下手的機會……但是……
寧鹿想起來一件事,南池給她看的,平時維持南嶼情緒穩定的藥物裡有剋制那什麼慾望的成分……
寧鹿的目光像是做了速降梯,咻地下移。
他應該有心也無力吧?
“看什麼呢?”
南嶼冷不丁出聲,把寧鹿嚇了一跳,突然想起在病房裏,她按南嶼肚子那一下,分明是按出了什麼東西……
那就是說,他沒有吃南池給他的藥,他的狀態一直是危險的……
寧鹿緊張起來。
那她現在跟他孤男寡女,不不不,和男女無關,只和他的反社會人格有關,就算此時此刻換了一個男人,他承擔的風險也不會比她要少。
寧鹿看向南嶼,他的神情又恢復了正常,此刻平靜地看著她,像是在審閱她靈魂的神。
寧鹿也平靜地回看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默默攥緊筷子:“你自己停藥多久了?”
南嶼笑了一下:“你也覺得我有問題。”
他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可就是這樣並不哀怨賣慘的語氣,卻讓寧鹿心裏很不舒服。
她提醒自己,那個最簡單也最有用的規律,病人不會認為自己生病了。
“不是我覺得,是診斷……你要……幹什麼?”
她看著南嶼站起來,全身都繃緊了。
她不可控制地回想起南池當初教給她的有關南嶼從前的資料。
她以為他會走向她。
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回了房間。
寧鹿又以為他會呆在房間裡不理她了。
可是他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很快便出來了。
“要檢查一下麼?”他把手攤開,手心裏是一個藥瓶。
寧鹿怔怔地看著他,今晚吸收的資訊量實在巨大,從這個跳到那個,每一個都讓她心驚肉跳。
她蒙了。
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她只能按照身為醫生的本能去做,接過南嶼手裏的藥瓶,仔細看了看,然後還給他:“沒問題。”
雖然是剛剛少量投放於市麵的新型藥物,但是她還是很熟悉。
南嶼轉身,進了廚房,倒了一杯水出來。
當著她的麵把藥放進嘴裏。
把水也喝光了,張開嘴巴,給她檢查。
寧鹿眉心一跳。
她想說不用這樣,但是,又覺得現在對於南嶼來說,她的信任已經不值錢了。
她站起來,傾身湊過去。
樣子認真,卻在看到他熟稔地按照療養院病人被檢查時的流程配合她以後,心裏難受了。
“還有其他要問的麼?”南嶼淡淡地問她,就像平時問她“再多一吃一點,好不好”一樣平靜。
寧鹿搖頭:“沒有了。”今晚她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南嶼低頭,把他的碗筷和寧鹿的放在一起轉身又進了廚房。
聽見水聲,寧鹿還呆呆地,直到她意識到,給她洗碗的人身上還有傷,才站起來。
“我來洗吧。”寧鹿伸出手,冰冷的水落在她的手背上。
“好。”南嶼把碗放在水槽裡,“往右邊擰,有熱水。”說完,擦乾淨手,走了出去。
寧鹿聽見他走進房間裡的腳步聲停了,纔想鬆了線的木偶,低下頭,靠在櫃子上。
水聲嘩嘩,固執地衝洗著送到它面前的汙濁。
她……
是不是……
做錯了?
南嶼才幫過她,幫過警隊,如果他真的像南池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是個生來就具有破壞慾,只能在毀滅中尋求快感的怪物,那他大可以冷眼旁觀,看著她被刀疤男帶走……
可是如果……
這一切都是他計算好的呢?
是一場需要鋪墊很久的大陰謀呢?
這才符合對他的診斷。
寧鹿矇住臉,冰冷的水滴跟著她的手掌貼在她的臉上,卻沒有讓她清醒過來。
她還是開始懷疑他了,不對,或許一開始她就沒有真的信任他。
她相信的是那些象徵着科學嚴謹,從不出錯的診斷。
她所謂的信任只是治療手段之一。
寧鹿深呼吸。
是這樣麼?
這樣纔是她的真實想法麼?
她努力地回想著當初決定把南嶼從南池家帶走時,心裏在想什麼。
是對南池的懷疑?對南叔叔的懷疑?
還是……對南嶼根本經不起任何實際摧磨的同情?
還是。
她第一次看見他就有的熟悉感,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寧鹿感覺自己要瘋了,她現在不僅分不出南嶼真實的樣子,也分不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了。
南家,B極,還有南嶼……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誰的手上都有能讓南嶼回到從前的藥物?
寧鹿的腳尖一涼,低頭看,水槽裡蓄滿了水,溢了出來,順著櫃子淌下來。
寧鹿手忙腳亂地關上水龍頭,匆匆把碗碟洗乾淨。
一邊捋著根本捋不清的思路,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
在快進門的時候,她突然停下,看向躺在走廊前面的那片光亮。
南嶼……
她想到什麼,又折回來,看到沙發上的口袋還靜靜放在原處,根本沒有人碰過的痕跡,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拎起口袋,快步走向南嶼的房間。
她本來想著,衝進去把東西給他就衝出來,速戰速決,避免尷尬。
可到了南嶼房間門口她卻像漏了燃料的火箭筒,悄然無聲地泄了氣勢。
她知道她根本沒必要覺得“沒臉見人”,她只是做了她該做的……
該做的……
寧鹿蹲下身,靠在牆上。
她為什麼覺得自己一點底氣都沒有呢?
寧鹿抱著膝蓋,不想進去,也不想走開。
糾結了半天,寧鹿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
她把袋子順著地面滑進去不就好了麼?
雖然這樣看起來比較慫,但是……慫就慫吧,小姑娘家家慫點可愛。
寧鹿潦草地自我安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