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特殊意義
男人的暴虐沒有換來任何迴應,他閉上眼,好像是在極力說服自己不要繼續這麼做了。
“愚蠢。”男人猛地把畫筆抽回來,南嶼的身子猛地繃緊,又極快變得無力,帶著手腳上的鐵鏈嘩啦嘩啦地作響。
血混著顏料變成更妖嬈的顏色,滴落在昂貴的地板上。男人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誇張地抽泣著。
西裝男趕緊說:“先生,他們擋不了太長時間的,您還是先走吧。”
“走?”男人掛著淚滴回頭看西裝男,“我走了,我就成了這個遊戲最大的bug!”
“這個時候了,您還說什麼遊戲?”西裝男看了一眼南嶼,在目光觸及南嶼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時,滾了一下喉結,“您帶著小少爺,把他當成人質,還是能走的。您還可以把小少爺帶回……”
“噓。”男人豎著手指放在唇邊,他的眼角還有一滴淚,讓他看起來純良無害極了,“我不會走的,我也不會……”
他沾了眼淚的手指痴迷地劃過南嶼的輪廓,最後把他的下巴挑起來。
看著南嶼無論經受什麼都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睛。
嘴角微挑,一字一頓:“認輸。”
西裝男百般不願,但也沒辦法違背男人的意思,帶著他的命令走了出去,只留下男人和南嶼兩個人在諾大又昏暗的客廳裡。
火燭搖曳,像是從虛無混沌裡飄出來的孤魂。
男人拖了一把椅子放在南嶼那邊,拿出鑰匙,幫南嶼解開鐐銬:“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麼?警察是怎麼找到這裏的?”解到南嶼脖頸上的鐵圈時,他留戀地撫摸了一下南嶼的鎖骨,“你在來這裏之前,經過了一層層的檢查,從裡,到外,應該都是乾淨的……”他疑惑地看著南嶼,“那麼,定位器會藏在哪裏呢?”
“哦!”男人恍然地瞪大眼睛,把南嶼推到椅子上,然後鼓弄了一會椅子的扶手,不知怎麼拉出一個類似小桌板的東西出來,“定位器壓根就不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們怎麼檢查也檢查不出來。”
他把桌板放平:“那定位器在誰的身上?和你接觸過的人在第一站就被換掉了……”他想到什麼,“除了窮叔。”他說的窮叔是西裝男。
解開了一個謎題,又來了一個謎題,“可是他怎麼可能讓你放了東西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這個問題他想不出來了,眯眼看了南嶼一會,從火爐上面的匣子裡拿出一把槍。
隨手放在南嶼面前的桌板上,就像隨手倒了一杯水給南嶼。
他甚至沒有解釋這把槍是做什麼的,又從另一個小櫃子裡拿出了一個一次小注射器,還有幾個藥瓶,叮叮噹噹地擺弄著。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卻還是那麼悠閒自得,側耳聽了一會,輕輕笑起來:“這些可愛的警察叔叔,這麼賣力地攻進來,就爲了抓住我。可是他們又懂什麼呢?”他彈了彈針管,有幾滴藥水濺了出來,他很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把針管小心地放好。轉身,又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南嶼對面,“我根本不怕被抓,被判刑,被槍斃都無所謂。因為我殺人的目的從來不是爲了逃跑。”
他翹起腿,手上不知什麼時候也多了一把槍。
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伸直手臂比了比:“嗯,剛剛好。”又看了一眼南嶼面前的槍,“你不試一下你的麼?”
南嶼終於有了反應,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拿起了那把手槍。
在男人滿意的目光裡,他看了看那把槍,然後看向男人。
男人很熱情:“來啊,對準我試一下!”他興奮地舔舔唇,“試一下擊殺我的感覺。”
南嶼看著男人狂熱的樣子,突然笑了一下。
依舊是懶洋洋的姿勢,手臂彎曲,反手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不!”男人的臉色驟變,緊盯著南嶼的手指,就像一個耍賴的孩子,憤怒地哀求,“不不不,不要!求你不要!”
南嶼好像覺得這樣很好玩,槍口貼著面板緩緩下滑,然後抵在下頜下面。
搭在扳機上的手指抬起,落下,又抬起,又落下,每一次都讓男人緊張地加重呼吸。
似是被南嶼的挑逗逼出來的一個主意,男人說出來的時候,瞳孔還在恐懼地發抖:“你要是敢,那些警察,還有寧鹿,他們一個也活不了!這棟房子下面埋著炸彈,你要是敢殺死自己,我就引爆它們!”
修長的指終於停下來。
“遙控器。”這是南嶼到這裏第一次開口。
男人咬了咬唇,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懷裏掏出遙控器遞給南嶼。
南嶼沒接,男人磨了磨牙,把遙控器丟進火爐裡。
南嶼把槍放在桌板上,似是疲倦到臨界值,扶著額角,閉目養神。
男人盯著被火苗舔化的遙控器:“本來也是公平的,我本來也沒打算用那麼低階的手段,那些炸彈只是防患於未然。”他轉頭看著南嶼,神情又放鬆下來,“萬一有人破壞規則找了不該找的人摻和到我的遊戲裡,我就可以用這些炸彈,拖著他們一起下地獄,這樣纔不算虧!”男人孩子氣地抬起下頜,不知在想什麼解氣的畫面,想了一會又痴痴笑起來。
南嶼睜開眼,安靜地看著男人發瘋。
男人備受鼓舞,更加瘋癲,鼓著眼睛湊近南嶼:“小南嶼,你相信預言麼?”他俯下身,用極度詭異的姿勢,從下往上看南嶼,“無知的人相信預言是因為迷信,有點學問的人不信預言是因為他們鄙視迷信。那麼學識達到一定境界的人呢?他們是不是應該更鄙視,更不屑?”他搖頭,“結果恰恰相反,最聰明的人反而最迷信,你知道為什麼麼?”
外面的聲響好像就和他們隔了一扇門。
男人笑起來,直起身,側頭看那扇即將要被開啟的門,語氣高亢:“因為只有我們纔有能力創造出那些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奇妙巧合。”
挨着他的話音,門被開啟,訓練有素的武警舉著手裏的武器對向他。
男人好像在欣賞一場喜劇,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一隻手鬆鬆垮垮地捏著手槍。
槍口對著的,是他對面的南嶼。
“誒?”男人歪頭,另一隻手拄著下巴,“這麼多人啊?你們都來這裏,那那些人呢?”他揚手,火爐上面突然掉下來什麼,武警們警戒地向上看,大廳上面竟然有一個暗臺,臺子上站了一個裝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就是他把火爐上面的帷幕放下來的。
帷幕後麵是一面由很多小螢幕拼接而成的大螢幕。
“你們不管這些人了麼?”男人高舉起拿槍的手,槍尖剛好戳在大螢幕下面的倒計時器上,“時間到了,你們不好好選擇,他們就會死的啊。”
——
“顧及那邊已經打了招呼,我們也盡力在聯絡剩下的人,只是……”白歌說話的時候都和鍵盤分不開,“要在短時間裏聯絡到這麼多人,還要把他們保護起來,難度實在太大。”
寧瑪拿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好,我知道了。”
“寧隊!”白歌喊完也有點懵,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喊住寧瑪。
寧瑪卻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心,南教授不會有事。”她頓了一下,“誰都不會有事的。”
說完,她放下手機,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寧隊!”有人跑過來,敬禮以後彙報,“嫌犯同意談判,但要求您和寧鹿進去和他談,其他人他不接受……”他略微猶豫了一下,“兩個人少一個,他也不談。”
何風的暴脾氣被點著,竄起來:“他還那麼多要求?來來來!讓老子進去,一槍轟了他的腦袋……”
“閉嘴!”
“閉嘴!”
被兩個隊長同時呵斥的某人立刻偃旗息鼓。
心裏靈犀的兩個人都沒有看對方,動作卻出奇地一致——掐腰,轉身,踱步,都陷入了沉思。
“不行。”
何亦轉身看向寧瑪,他和她的心有靈犀到此為止。
“寧鹿不是專業人員,她進去太危險。”寧瑪迴避著何亦追過來的目光,“而且我們也不能無條件答應嫌犯的要求,這樣太被動了。”
“小鹿是學心理的,她進去其實是可以幫忙的。”何亦小心地措辭,“嫌犯給我們的時間不多,至少我們得聽聽他到底想要什麼……”
“寧鹿不是警察,也不是談判專家。”寧瑪皺著眉,“這麼危險行動隨便牽涉無關人員入內,這對我們,對她,對人質都不保險。”
“那南教授呢?”何亦問,“他和小鹿有什麼不一樣?”
寧瑪啞口無言。
“小鹿一定也是想去的。”何亦拍拍寧瑪的肩膀,“南教授在裡面,最不好受的就是她。你要是真為她好,就讓她去試試。嫌犯特意挑了她進去,一定是有特殊意義的……”他沒有說完,只給寧瑪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寧瑪看著他,指尖不自覺地搓著。
良久以後,她終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