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頤在那一刻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他看著黎夙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無聲無息，眼神表情是極致的惡意與冷酷，看他的目光彷彿在看一個死人，又或者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顧頤心驚肉跳，極致的恐怖讓他生出了吸/毒似的錯覺，他竟覺得自己和教室全是褪了色的照片上的死人，而黎夙是這死人寂靜世界裏唯一的亮色。

    就在顧頤以為自己要被殺了的時候，他甚至已經緊閉起雙眸，引頸待戳，可是過了好一陣，教室上課的聲音仍舊有條不紊，他睜開眼睛，看到黎夙含著幽微漠然的笑意消失在了空氣裡，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卻什麼也沒抓住。

    顧頤奇異地生出一股子的失落來，黎夙明明變成了那種怪模樣，為什麼還會消失？他，是死了嗎？

    黎夙是第一批被眾神改造了的人，也就是眾神的第一批從屬，眾神把他們召喚到了空曠華美的神殿。

    “你叫黎夙？”

    眾神中看起來最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抬起眸看他，這個男人叫冥，掌管輪迴的力量，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甚至逆轉時空，力量強大無匹，而人界的黎夙繼承的就是他的力量，也算是他的從神。

    黎夙沒有說話，冷冷的抿著水色透紅的唇，眼神比冥還要冷酷，性格比冥還要高傲，看起來完全不屑與他的主神冥說話。

    “噗嗤，看來冥被嫌棄了呢，還是被自己的從神。”一個穿著紅色拽尾長袍的女人勾勒出笑意，烏黑的長眉，陰暗豔麗的眸光，明明是神，卻比魔還要妖異，此時正不屑地向冥發出嗤笑聲。

    從神從主神那裏得到力量，受到庇佑，也因此，從神對主神擁有著天生的保護欲和佔有慾，當然也會有黎夙這樣不僅不感激自己的主神，反而因為主神給他的力量完全不能滿足他的需要，而憎恨主神。

    這種情況很少見，通常也就代表了主神的弱小，被自己的從神看不起，這樣丟面子的事情會被神界取笑幾萬年的。

    冥眸色一冷，強大的威壓壓向紅袍女人，“閉嘴吧，愚蠢的月。”

    月，女人的神名，明明長相如此豔麗，名字卻這麼的清冽高貴，不得不是極致的反差。

    月被冥的威壓壓得臉色一白，長而細的腿幾乎跪倒在了冰冷堅硬的玉殿上，她的身體掙扎著也無力著，看向冷酷的冥，眼底滿滿都是冷酷不服輸的嘲諷。

    而旁邊其他十位主神，端坐在一旁，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無趣地看著兩人的熱鬧，顯然不嫌事大。

    冥冷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地直接把月壓垮在地上，月喘著呼吸，纖纖玉手竭力撐在殿面上，把堅硬厚實的殿麵壓出深深溝壑的手掌印。

    “月，小心你的語氣。”

    冥高抬著頭，斜睨著月，十二分的傲慢不屑。

    月看著冥，磨牙，緩慢地低了頭顱。

    冥轉向黎夙，“你對我很不屑？”

    黎夙眼神幽暗，轉頭看向和他同來的其餘十一人，他們低著頭，跪在地上，無一例外地神情虔誠，彷彿完全沒注意到剛纔神靈之間的鬥爭，“我好像是這裏最與衆不同的人，他們這是怎麼了，似乎沒有神智的樣子。”

    黎夙冷靜條理清晰地問道，絲毫沒有主神屈尊對他說話的欣喜若狂，完全一幅很平常的樣子，似乎把自己放在了與主神平等的位置。

    冥感到奇異，黎夙竟然絲毫沒有受到他力量的影響，不論從理智上，還是感情上，這都讓冥既挫敗又新奇。

    剛纔他在給月施壓的同時，也向黎夙施放了他的強大的氣息，可是沒有想到，連月這個神靈都承受不住的強大，黎夙卻是面不改色。

    不愧是他挑選出來的備選從神，果然和他一樣都是強大無敵的代名詞。

    冥決定把黎夙收納自己的羽翼之下，不用參加眾神的考驗。

    他解釋道:“主神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除了腦域極大的人，大多數都成了這十一人一樣，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完全變全變成主神的附屬，成為主神飢餓時的祭品。”

    “你是不同的，你的強大，讓同樣強大的我心折，你願意正式成為我的從神嗎？”

    “……”

    這個冥的語氣，讓無語的黎夙想起傲嬌自戀的水仙花，別以為他不知道，一旦簽訂主僕契約，等同於黎夙把自己的神生完全交給冥來掌握，沒有半點自由，有神智比那些沒有神智的人活得更痛苦。

    要是換做任何突然見了神靈的人，哪怕再怎麼理智，也不免因冥的邀請熱血沸騰，可是站在這裏的是黎夙，見多識廣、自命不凡的黎夙。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黎夙永遠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來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