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妖語氣輕鬆地向梓央宣告她的名號，“我是鏡妖，鏡中之妖，每個人照鏡子，總會在鏡子中看見自己的臉，而我，就是把鏡子裡的你拿出來，來做你的敵人，與我為敵，就是你自己為敵。”

    鏡妖勾出一抹惡劣的笑，戲耍似的看著底下慌亂的僧侶，歷水神色不變，只握緊了手中的震魂珠。

    梓央卻模樣輕鬆，輕易地化解了眾僧的躁動不安，笑道:“複製人是有限制的吧？若是如鏡妖小姐口中所言般輕鬆，又何須夢魘出手，鏡妖小姐一個人就可以搞動了吧。”

    比起武力，鏡妖更善於用言語摧毀對手的自信，可沒想到，今日竟遇到了對手，鏡妖沒有不快，反而哈哈一笑，“不錯，我的能力的確有限，可是我並不需要複製很多人，只要把你和歷水複製了，本山還有誰是我們三個對手？梓央，這一次，你們守護的本山註定毀於我之手。”

    一個我字，充分展現了鏡妖的自信和霸氣，惡鬼和夢魘難得沒有反駁，只要能摧毀本山，鏡妖就是騎在夢魘脖子上，夢魘也不會吭兩聲。

    黑色的巨鳥在天空中肆意翱翔，陰厲充滿著暴戾殺虐的眼神鎖定著整個本山，死亡的陰影隨著黑色巨鳥一次次尖嗷慢慢逼近。

    惡鬼看著灰白蒼涼的天空，漆黑的眼珠又一次閃過一道明亮的翠綠色光芒，芮薄在呼喚他，一次比一次頻繁。

    好煩，不要再試圖控制他了。

    權僧們已經趕到戰場，本山所有僧人都到齊了，鏡妖對惡鬼下命令:“把權僧們通通殺光。”

    惡鬼眼神冷淡，衝進了權僧的陣營，沒有人比他更懂權僧的咒術了，他將是他們最恐怖的敵人。

    一個一個僧人接著死去，血水灑在大地，把這裏變成哀嚎哭叫的地獄，灰白的天空被鮮血映紅，青白的太陽緩緩躲進了雲層。

    絕望開始蔓延。

    歷水終於舉起震魂珠，攻擊黑色巨鳥和惡鬼，黑色巨鳥的翅膀被擊傷，摔進了某個森林。

    而惡鬼卻毫髮無傷，歷水的接連攻擊惹怒了惡鬼，惡鬼開始追擊他，歷水震驚地連聲大叫，“不可能，不可能，鎮魂珠可誅天下妖邪，小小一個巫師，怎麼可能殺不了！！”

    惡鬼聽到這話，嘻嘻一笑，“怎麼不可能，震魂珠可誅天下妖邪，可是如果我不是妖邪呢？”

    梓央也十分驚訝，惡鬼怎麼可能不是妖邪，如果不是妖邪又如何跟鏡妖這些邪巫攪和在了一起。

    惡鬼似乎知道他們的疑惑，問他們道:“如果我說我從未殺過好人，你們信嗎？”

    惡鬼戲謔又惡意地看著他們，歷水雖然有大功德，可是在這功德金光的背後卻又有血色蔓延，彰顯著功德的殺孽。

    就算是再溫和不過的梓央，身體也隱隱約約透著黑色迷霧，他們都殺過人，而且還有一些是樂於好施、幾世善人的好人。

    也只有這些好人才能讓造福一方的他們也背上了如影隨形的血黑之色。

    惡鬼指著那些常人無法看見的陰影，“你們感覺過嗎？殺一個好人，你們的身體就會不舒服一陣，你們的身軀的確純淨，也正因太過乾淨，你們一旦錯殺好人，身體就會莫名涌起不適，呵呵，你們只怕到現在還以為是那些好人的屍氣侵蝕了你們的身體吧，真是可笑，

    那些被你們錯殺的好人才該你們髒呢。”

    梓央和歷水自然不信，他們怎麼會相信呢，本山的僧人一直自詡純淨正義，更是默默除靈滅妖，聲名不顯，不慕名利，不附權貴，這樣的他們怎麼可能是壞人？怎麼可能會錯殺好人。

    歷水斥罵道:“妖言惑眾！”

    “哈哈，妖言惑眾？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來歷嗎？那我告訴你，我是芮薄，被你誣衊為屍氣入體的芮薄！”

    惡鬼收起嘲諷的笑，漆黑的眼，美麗的臉，冷漠而強勢地站在那裏，那是芮薄所未展現的驚豔風華。

    芮薄從未有過這樣強勢的強者姿態，芮薄是溫和的、內斂的，梓央想起最後一次見活著的芮薄，芮薄蒼白著臉，整個人都透著恍惚與脆弱，彷彿遭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梓央十分擔憂他的狀態，問他怎麼了，芮薄盯著他，似哭似笑，恍若癲狂，“屍真的是邪惡的嗎？屍一定是邪惡的嗎？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

    一連三個問題，芮薄痴狂地問著，彷彿在問這個世界，芮薄不懂，芮薄不理解，他要瘋了！

    他好像殺了一頭，好屍。

    梓央那時候只簡單地說了幾句，這是祖訓。

    是啊，這是祖訓，所以他殺了一個好屍，殺了一個以另一種姿態活著的人。

    他，殺了人。

    梓央回想起那個時候恍若屍氣入體的芮薄，終於恍然，問惡鬼:“你在那個就開始恨起了本山？就因為一頭屍？”

    惡鬼摸向自己的眼睛，他感覺到眼睛裏含著的溼潤，這是芮薄的淚，芮薄一輩子就困在了那毫不猶豫的手起刀落中。

    那頭屍全身是血，懷中卻緊緊抱著笑容燦爛的小孩。

    它爲了那個小孩放棄了唯一的反抗。

    鏡妖見惡鬼突然捂眼，本來還有些莫名，可是很快她就啞言了，惡鬼竟然流淚了？那個漠然冰涼、不管閒事、還惡劣殘酷的惡鬼竟然流淚了？

    惡鬼的眼淚順著玉白沾血的手掌滴在地上，竟逼退了黑紅的血色，那個小小的窪地變成了淨土。

    梓央怔忡地看著那片淨地，不敢置信，又不敢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