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義父變成老屠夫
鐵木真在實施攻心戰之前,先要使者背熟了他的話,再去向王罕等人口述。從這點可以看出,當時還沒有蒙古文字。(1204年,鐵木真汗征討乃蠻之時,乃蠻掌印官回鶻人塔塔統阿雖然遭逮捕,依然守著國家的印信。鐵木真汗非常嘉許他忠於自己國家的行為,遂命令他掌管蒙古國的文書印信,並命令他教授太子、諸王畏兀字以書寫蒙古語。蒙古人至那以後便採畏兀字以書寫蒙古語,學界稱為回鶻式蒙古文)。
雖然派人向王汗他們說了那麼多長篇大論,但鐵木真這哥們兒還是覺得躲得越遠越好,便向北撤退,退入班朱尼河畔,在那裏下營。班朱尼河畔所處地區,西北部是多樹木的草原,有許多鐵線蓮屬植物和草屬植物,間有一叢叢樺樹和柳樹,土質為粘土和沙土。東部靠近塔雷湖一側也是一片草原,多生苦艾,地質為鹽土。在當時季節,班朱尼河畔幾乎乾涸無水。
可以說,此時鐵木真汗已經退到了蒙古地面的最東北邊界通古斯種族人居住的泰加森林邊緣地帶,處境極為艱難,至射野馬為食,汲渾水以飲。
鐵木真在班朱尼河畔(今呼倫湖西南),環視左右,只有十九人相隨(是大將數目,士兵還有蠻多的啊),乃振臂大呼:“誰助我完成大業?”
十九人齊聲相應與鐵木真汗盟誓,誓死相從。
鐵木真老大喊完後便解下自己的鐵盔,舀起班朱尼河的渾水,對這十九人說道:“與我同飲此水者,世為我所用。”
並許諾,此時共飲班朱尼河水的人,可以犯九次死罪不殺。
這十九個人都被深深感動了,爭相舀水,跟他大口地共飲渾水,宣誓一生追隨他,效忠他。這十九個人後來被稱作“巴勒只溫惕”。
這就是著名的“班朱尼河盟誓”。
班朱尼河大戰及誓言,對於鐵木真老大凝聚軍心,讓手下猛將能為他赴湯蹈火,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這樣的情況下,鐵老大也是絲毫不敢氣餒,他知道,自己不但不能倒下,而且還得相當的樂觀,於是經常樂呵呵地大講特講“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失敗是成功之母”之類的故事,讓馬仔們始終保持著頑強的鬥志。
發誓完以後,他們繼續撤退,最後在哈拉哈河中游安營紮寨。在行進途中,潰散的部眾陸續追了上來,人數就越來越多了。
這時候的鐵木真同志,顯示出高超的外交手段,在聚攏失散人馬的同時,他開始遊說駐牧於附近的部族,爭取他們的全力支援。
也許,鐵老大真的是上天註定的老大,原先走散的部眾一群一群地歸來了;別的部族也越來越多的投靠過來了。
首先,豁魯剌思部頭人搠斡思察罕面見鐵木真,隨後率百姓歸降。
此後不久,來了一名穆斯林商人。此人名叫阿三。阿三在汪古惕部營地(中國山西省長城附近)逗留了幾天後,一路行至額爾古納河。他騎著一頭白毛駱駝,趕著一千隻羊,沿上額爾古納河而下,想換取一些貂皮和松鼠皮之類的皮貨。在外貝加爾湖泰加森林邊緣地區,收購這類皮貨是很容易的事。他繞道來到班朱尼河畔飲牲口,在那裏與鐵木真汗相遇。他們之間不久即建立了友好的關係。後來,有三個穆斯林(阿三,扎法爾一忽扎,達尼失門德一哈吉卜)成了大忠臣。
這一千隻羊對鐵木真汗太重要了。
就是靠吃這些肥羊,將士們的體力迅速恢復,又生龍活虎了起來。而且經過這段休整,戰馬也養肥了,養壯了。鐵木真汗的營地人嘶馬鳴,又煥發出勃勃生機。
鐵木真的親弟弟拙赤合撒兒也來到了這裏。在這以前,他是當了克列亦惕部的俘虜呢,還是像別人一樣投靠了克列亦惕部?這一點史書上沒有明確。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在克列亦惕部一心想回到哥哥鐵木真的身邊,於是設法避開克列亦惕人的監視,離開老婆和三個兒子(也古、也鬆格和禿忽),帶著幾名同伴來找他的哥哥了。他的妻兒留在克列亦惕人手中,自然命運難卜。他先來到合刺溫敦山。此山在孛羅赤出沃克山附近(孛羅赤出沃克山位於斡難河與音果達河之間,山上有一些雪松和落葉松)。合撒兒尋兄不得,便在荒山中流浪,餓急了只好食用隨身帶的毛皮和弓弦,狼狽非常。他和幾名同伴最後衣衫襤褸艱苦流浪到了班朱尼河畔,終於找到大哥鐵木真。
見到親弟歸來,鐵木真十分高興。隨後,兄弟二人策劃了導致克列亦惕部王汗上當受騙的計謀。應當承認,這一計謀是相當狡猾和不光明正大的。
按照鐵木真的授意,合撒兒派合裡兀答兒和察忽兒罕二人為密使前去哄騙克列亦惕部王汗。合撒兒叫來這二位密使,面授道:“你們兩個去見王汗,轉告我的話:‘父汗,我四處尋覓我大哥鐵木真,沒有找得見他的蹤跡;我到處呼喚,沒有聽到他的回聲。我無棲身之帳篷,只能到處流浪。我的妻兒還在父汗這裏,心中想念啊。如果能夠得到父汗賜我希望與保證,我肯定重新迴歸到父汗的身邊。’”
合撒兒編造這樣一篇謊言,目的是騙王汗,使王汗放鬆警惕。鐵木真事先已告知合裡兀答兒和察忽兒罕這兩位間諜同志,他二人先行一步,大軍隨後就到。他命令這兩位馬仔完成使命以後立即返回到下克魯倫河之阿兒合勒苟吉與他會面,向他面呈收集到的情報。
密使派出以後,鐵木真便調動全軍,從巴勒注納湖畔起程,來到下克魯倫河河谷,紮營於阿兒合勒苟吉,等待密使返回。
合裡兀答兒和察忽兒罕這兩個密使於大軍起程前幾天出發,晝夜兼程,順利來到王汗的大營。二人見了王汗後,便按照合撒兒的吩咐向王汗轉達了合撒兒的話。
這時,王汗已經認為鐵木真早已逃得無影無蹤怕得要死了,便高枕無憂,升起他的金帳,吃肉喝酒,看靚妹跳舞玩樂。
王汗接見了合裡兀答兒和察忽兒罕兩位密使,對合撒兒的話深信不疑,當即表示歡迎合撒兒回來。他對二位密使說:“唔,你們兩個可以傳話給合撒兒,讓他但來無妨,無須顧慮什麼!爲了讓他放心來投,我就派遣亦禿兒堅前往接應,以此為信用吧。”
於是,作為和解和原諒的保證,王汗這帥叔就派亦禿兒堅為使,帶去一隻牛角,角內盛有些許他王汗的指血(就像他前不久刺破手指,盛其血送與成吉思汗一樣,這老哥就愛搞這一招血誓),送與合撒兒,以達誠信。亦禿兒堅領了聖旨,上馬前去尋找合撒兒。合裡兀答兒和察忽兒罕正要返回覆命,便上馬同亦禿兒堅並馬而行。
三人來到阿兒合勒苟吉附近,亦禿兒堅並沒有發現那裏駐紮著鐵木真的大軍。或者更準確地說,他最後才發現了鐵木真的大軍,但為時已太晚,已來不及返回克列亦惕部營地去報警了。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他那麼晚才發現埋伏的大軍,究竟是什麼原因呢?一種說法是,合裡兀答兒一直在注意觀察遠方的目標,因而首先看見了鐵木真汗的軍旗。他擔心亦禿兒堅也會看見那麵軍旗,擔心亦禿兒堅看到軍旗後會突然撥回馬頭逃回去報告,便心生一計。他突然滾鞍下馬,假稱一顆釘子扎進了馬蹄,請亦禿兒堅幫忙按住馬蹄,以便拔出釘子。如此這般,合裡兀答兒便擒住了亦禿兒堅。
但據《蒙古秘史》記載,事情卻比這種說法更多周折。記載說,在接近阿兒合勒苟吉時,亦禿兒堅突然發現了鐵木真汗的大軍,便立即掉轉馬頭,打馬飛奔回逃。合裡兀答兒和察忽兒罕也立即回馬往追。合裡兀答兒的馬跑得快,轉瞬間便追上並超過了亦禿兒堅。但合裡兀答兒膽怯,不敢與之相搏而擒之,只好催馬攔住亦禿兒堅的馬頭。其間,察忽兒罕已縱馬從後追來,彎弓搭箭,一箭射中亦禿兒堅坐騎的臀部。那馬中箭,疼痛難忍,一陣亂跳,將亦禿兒堅掀下馬來。合裡兀答兒和察忽兒罕二人一齊撲上來,擒住了亦禿兒堅並將他解押到成吉思汗面前。鐵木真汗命令將俘虜交與合撒兒處置。辦事幹脆果斷的合撒兒並不與亦禿兒堅答話,當即抽刀,手起刀落,砍了這個可憐的使者。
合裡兀答兒、察兀兒罕告訴鐵老大:“呵呵,王汗那老傢伙毫無準備,正在金帳設宴,大塊肉大碗酒,一幫人在那裏吃肉喝酒,看靚妞跳舞呢。”
鐵木真聽這一說,頓時大喜,這哥們巨掌一揮,下落,一拍大腿,大聲地說:“馬拉個巴子!這個義父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傢伙,現在我們不砍他,以後他還會繼續砍我們。大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這個老屠夫收拾了吧!”
你看,義父變成了老屠夫!
說罷,立即派主兒扯歹、阿兒孩為先鋒,首先出發。隨後全軍連夜進軍,悄悄包圍了王汗的營地,猛然發動了突如奔雷般的進攻。
當時克列亦惕部駐紮在者折額兒溫都兒山附近之折兒合卜赤孩峽口。他們萬萬沒有料到鐵木真會來突襲,遂倉卒抵抗。但他們抵抗得很頑強,足足抵抗了三天三夜。鐵木真的軍隊將他們團團圍住,猛烈進攻。最後,克列亦惕人疲憊不堪,只好繳械投降。除了王汗和桑昆等幾人以外,克列亦惕人全部落網。
王汗和桑昆帶少數幾個人在戰鬥中乘夜色逃脫。
鐵木真的這一勝利應歸功於他事先制定了非常正確的戰略:精心隱蔽地夜行軍;完全出敵不備地發動攻擊;像鐵桶一樣將敵人緊緊包圍在一個隘口裏。這是鐵老大取得的第一個重大勝利,而且可以說,在他一生取得的重大勝利中,這一次是最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大勝利,因為,正是這次勝利最後確立了他在牧民中的霸權。
王汗的部下合答黑吉把阿禿兒激戰數天,最後不得不舉手投降。他在鐵木真的面前搖頭說:“唉,我之所以連續戰鬥了三天三夜,是爲了本人的大汗啊。我哪能捨棄本汗而讓他遭受擒拿呢?於是,只有盡我的能力,拼死力戰,也好更久地拖延時日,使自己的大汗得以乘機遠逃啊。現在,如果你讓我死那就死吧,如果蒙得恩赦,我也是願意忠實地為你效力的。”
你看,這老哥子倒是說的心裏話。
一般來講,這種投降是無可奈何,是走投無路的做法,很多人會立即把這種無誠心的手下敗將砍掉了事。
可是,鐵老大這哥們偏偏就愛這一口。他聽合答黑吉把阿禿兒這樣說後,竟降旨說:“唔,你不拋棄自己的主人,為救主人的生命而力戰,這正是大丈夫行徑啊,誰還會斥責你?象你這種大丈夫纔是可以做同伴的人,我不會砍死你的。僅顧自己逃生而不顧主子安危,絕非大丈夫之所為。”說著轉頭對手下馬仔們豎起大拇指:“此人對主子忠心耿耿,真乃大丈夫也!”
鐵木真高度讚揚合答黑把阿禿兒的忠勇精神,下令赦免之。
那些俘虜的克列亦惕人(諸如昔日克列亦惕部落聯盟下屬之董合亦惕人和土綿士於人等)都分別被賞賜給了各位有功將士。
這也是鐵木真對克列亦惕人採取的預防性措施。他竭力分化瓦解他們在政治上的統一,將他們分而治之,使他們融人蒙古族。他把克列亦惕部各家作為僕人或被保護者分屬給蒙古各氏族。然而,念及過去曾同克列亦惕人並肩戰鬥過,鐵木真對這些克列亦惕人又相當同情,因而在具體實施這些措施時並不是那麼嚴格。後來有許多克列亦惕人在鐵木真的軍事和行政機構中擔任了重要職務。同塔塔兒人的命運和後來乃蠻人的命運相比,應當承認,克列亦惕人在不幸戰敗以後所得到的待遇是比較寬厚的。
在處理戰敗的克列亦惕人問題上,鐵木真表現得比較溫和和寬容。他之所以持這種態度,很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克列亦惕部親王之一,王汗的親弟弟札合敢不一直同鐵木真保持著友好關係。在鐵木真討伐蔑兒乞惕部時,札合敢不曾離開其兄來為他助戰。那是札合敢不同鐵木真的首次合作。王汗曾殺害了其他幾個弟弟,這一點是札合敢不無法忘記的,所以他多次反對王汗,甚至一度同克列亦惕部的幾位貴族(額勒忽圖兒,忽勒巴里,阿鄰大石)一起策劃推翻王汗的陰謀。陰謀敗露之後,札合敢不無路可走,只好逃往乃蠻部避難。因此,這次征服克列亦惕部以後,鐵木真特別寬待他,仍讓他管轄原屬於他的那部分克列亦惕人。
札合敢不有二女,一名亦巴合別乞,一名莎兒合黑塔尼別乞。鐵木真自己修理亦巴合別乞為N奶,幼子拖雷修理莎兒合黑塔尼別乞為三奶(古人真的是搞鬼,這樣搞法,讓那小妹妹稱鐵木真為姐夫呢還是稱為家公呢?)
這種雙重的姻親關係進一步鞏固了鐵木真同札合敢不之間的融洽一致的關係。不過,這裏要先交待一點,那就是,此後沒有多久,札合敢不就對這種特別優待感到不滿足了,甚至策劃反對成吉思汗,最後同成吉思汗分道揚鐮了。成吉思汗命令主兒扯歹去解決扎合敢不。主兒扯歹採取誘敵深人的辦法,設埋伏擒獲了札合敢不(古代姻親打仗的事多的是,不足為奇)。
鐵老大雖然修理札合敢不之女亦巴合別乞公主為N奶,但最終並未將這位公主佔爲己有。這老哥不久就將亦巴合別乞送給了主兒扯歹,就像他以前曾送給主兒扯歹一匹好馬一樣簡單隨便。
不過,據說他這樣做也是神靈所使。一天夜裏,鐵木真在可憐的亦巴合別乞身邊睏覺。他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惡夢。於是他認為這是上天的警告。所以,他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以後,便對亦巴合別乞說,他對她一直是滿意的,但上天剛纔託夢給他,命令他將她讓給另外一個人。他請亦巴合別乞不要怨恨他。
說完,鐵老大便朝門口大聲問今晚是誰在此帶班站崗。當時主兒扯歹正在站崗(這哥們兒運氣不錯),便在門外應聲說是他主兒扯歹。鐵老大便叫他進門來,對他說要把亦巴合別乞公主賜與他當老婆。
主兒扯歹同志大驚,一時說不出話來。是啊,自己的老大還在抱著的女人,怎麼就變成自己的老婆了呢?
鐵老大見狀,便說:“你不要怕啊,我這話當真的,君無戲言嘛。而且這妞兒是蠻好的,相當的可愛啊!”然後,他又親口證明這妞品行端好,無可指摘,貞潔如初,美貌超群。
鐵老大還乾脆好人做到底,把亦巴合別乞住的這座帳殿及其所屬僕人、衣物、用具和馬群全都作為禮物留給了亦巴合別乞。他只向這個跟了自己一段時間的女人提出了兩個要求:把她作為嫁妝帶來的兩百名年輕僕人留給他一半。在她老爸送給她的嫁妝中,還有兩名烹調技術十分高明的司廚,一個名叫阿失黑帖木兒,另一個名叫阿勒赤黑。鐵老大要求女人將阿失黑帖木兒送給他。
相反,亦巴合別乞的妹妹莎兒合黑塔尼別乞作為拖雷的妻子卻永久成為成吉思汗家族中的一員。莎兒合黑塔尼別乞聰明、穩重,有政治頭腦,五十年後,她在成吉思汗家族中發揮了頭等重要的作用,確立了蒙古帝國的最後方針。她是蒙哥汗、忽必烈汗和旭烈兀汗的母親。此外,還應該指出一點,她是一位虔誠的聶斯脫利派基督教徒,她保護了基督教堂。在蒙古帝國(無論是在中原、波斯,還是在北亞),基督教長期受到保護和歡迎,這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功於其祖先是克列亦惕人的蒙古帝國的這位王后。
大獲全勝以後,鐵木真便犒賞三軍。
首先受到他犒勞的是巴歹和乞失裡黑這兩位原來的奴隸。在克列亦惕部潛師奔襲鐵木真部前夕,這兩個奴隸同志曾及時狂奔過來給鐵木真報信,因而有救駕之大功。鐵木真慷慨地酬謝他們:將王汗的金帳及帳內一切應有什物,金制酒具器皿,王帳裡的僕人(均是屬於克列亦惕部之汪豁只惕人),都賞給巴歹和乞失裡黑。更有甚者,他二人還得到了“帶弓箭”和“吃喝盞”的特權。這可能是指他們有權擁有帶弓箭的貼身護衛隊,有權帶兵器赴王室宴會,有權在王室宴會上擁有供自己斟酒的酒壺。最後,巴歹和乞失裡黑還得到了同樣令人羨慕的如下特許權:戰時可以隨意取其所獲戰利品,獵時可以隨意取其所捕殺之獵物。最後這一特權是特別令人羨慕不已的,因為在當時,除了個別情況以外,臣民所繳獲或所捕殺的全部戰利品和獵物,都必須統一登記上交,然後由大汗或其他首領統一分配。
除了實物等獎賞以外,鐵木真還發表了熱情的講話,感謝他二人。鐵老大是這樣說的:“巴歹和乞失裡黑有救我性命的大功!因為他們兩人的這一奇功,得到長生天的護佑,我鐵木真才得以戰勝克列亦惕部而坐到這個高位啊。以後我子孫的子孫,凡是坐上我這樣位子的人,必須代代記得這兩個人為我所立的功勞!”
這兩個奴隸身份的人,用一句偷聽來的話,改變了自己乃至子孫的命運。他們這種棄暗投明的行動,真正是明智之舉。
作為一個領導者,必須賞罰分明,這纔可以服眾,讓大家為你忠心效力。
從鐵木真的上述舉動可以看出,他真是一個天才的領導者。只要肯為我賣命,活著我不會虧待你,死了也保證你沒有後顧之憂,妻兒會繼續享受福廕。難怪有那麼多豪傑惟他馬首是瞻,也成就了他畢生霸業和千古英名。
此時的鐵木真同志可謂志得意滿。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如此強大的克烈部,竟然讓他一舉徹底征服了。可能也是這一戰,讓他信心倍增。此後,再強大的敵人,也不被他放在眼裏。那真是,蘇魯錠長槍一指,蒙古鐵騎所向披靡,誰敢與之爭鋒。
說到這裏,還要說說王汗父子。
老話說,勝者王侯敗者寇。這爺倆的下場比這還要悲慘,他們是連寇也當不成了。
王汗和桑昆父子帶著少數隨從逃出來,一路上王汗叫苦不迭,特別惱恨桑昆,他悔恨交加地說:“我疏遠了我所不該疏遠的人,親近了本不該親近的人!舉目無親、悲痛、苦難、流離失所、無依無靠,這一切都是臉上長腫皰的那個人造下的孽才使我遭受到的!”
他的這些話是暗指兒子桑昆說的,桑昆的臉上因為當時的箭傷還有個大大的腫皰,王汗因為憤怒已極,所以這樣提到他,而不稱呼他的名字。
王汗慌慌張張向西逃竄,後來也許是遇到了緊急情況,他兒子丟下他另外跑路了,這老人家最後來到了涅坤河河畔。這條河是克列亦惕部和乃蠻部的界河,其東是克列亦惕部地盤,其西是乃蠻部地面。河水湍急,從杭愛山奔騰而下,由北向南注入位於戈壁灘邊緣的一個成湖。該湖的周圍生長著蘆葦和枝柳之類的植物。王汗來到漢坤河河邊,正渴得嗓子裡直冒煙,便一頭撲進河裏大口喝水。喝完起身,正準備上路,抬頭看見附近有一個乃蠻瞭望哨所。這個哨所由乃蠻部的一名將官看守,守將名叫豁裡速別赤。這時豁裡速別赤也發現了王汗,便狂奔過來將他抓住。王汗急忙解釋,說自己是克列亦惕部王汗。但是,豁裡速別赤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大笑說:“哈哈哈,你這衣衫襤褸的傢伙要是大汗的話,那我就是大汗他老爸啦!”
豁裡速別赤懷疑他是一個草原劫掠者或奸細之類,便不分青紅皁白揮刀結果了他的性命。
這個曾經在草原上呼風喚雨的風雲人物,到老年時竟然落得如此的下場。真是可悲可嘆復可哀。
再說桑昆,報應也來得真快。
他能拋棄自己的老頭子,別人也能拋棄他。
到最後,跟隨他的只有自己的老婆和馬伕闊闊出夫妻倆。
跑到一處曠野,想找水喝,看到野馬被蠅虻所咬,蔫蔫地站著。桑昆想去抓匹野馬,便跳下馬,把馬交給馬伕闊闊出。
闊闊出接過馬韁繩,調頭就往回跑。
他的老婆驚慌地拍著自己老公的肩膀:“老公啊,穿好衣的時候,吃美味的時候,主人桑昆沒忘抬舉你。你怎麼能在他落難的時候,拋棄他逃跑?”
闊闊出卻惡聲惡氣地說:“你是不是想當桑昆的N奶啊?想的話你就下馬吧!”
這女人見無法阻止自己的老公,只好哀傷地說:“難道在你心裏,我是狗一樣無恥的東西嗎?你是我丈夫,我只能跟你走。只求你把主人的金碗拋下,留給他口渴的時候飲水用吧。”
馬伕把那個金碗丟給桑昆,就打馬回來了。
就這樣,夫妻倆來到鐵木真的營地,求見鐵老大。
這個闊闊出真是弱智。作為貴族家庭出身的鐵木真汗,自然堅決維護貴族特權。他提倡的是,馬仔們永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為此,鐵老大最討厭的就是像他這樣的人。
闊闊出這老哥不知道這一層,還滿以為要立功受賞,大塊肉大碗酒的過日子,搞不好還弄個小官噹噹,二小奶三奶的多多修理。於是他得意地對鐵老大說:“是我把桑昆那傢伙拋棄在荒原上,跑到您這裏來了。我的妻子勸阻我,我都沒有聽。”
聽闊闊出的講述以後,鐵老大摸了摸鬍鬚,輕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馬伕,笑著說:“唔,你這個傢伙,怎麼能拋棄自己的主人跑來找我混飯呢?這種不忠不義的人,死一個好一個!”
這哥們兒一拍大腿,厲聲說:“拖出去,砍了!”
這個闊闊出也真倒黴,這麼着急跑過來,原來是狂奔來送死的。
而他的妻子則得到了鐵木真的賞賜。
如果桑昆聽到這個訊息,肯定會笑疼了肚皮。
可是他聽不到了,因為他已經跑出老遠了。
桑昆從那荒原地方繼續逃命,經過西夏的亦集乃城,今天的額濟納,來到西藏地區,在那裏到處搶劫,當地居民集合起來包圍了他,他又倉皇突圍而出,向西逃到曲先,今天新疆的庫車。在這裏,桑昆這個衰鬼撞上了他命中的煞星。
當地有個叫乞勒赤的人,也許是想向鐵木真汗示好,把桑昆抓住,彎刀一揮,當場砍腦殼,還把他那還算漂亮的老婆也押送給了鐵木真汗。
王汗父子,還有他們曾經輝煌的克烈部,就這麼退出了歷史舞臺。
這是1203年的事,鐵木真四十二歲了。
如今王汗的基業已為鐵木真所有,他就此成為高原上最強大的勢力,因此,鐵木真的最後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他繼承了王汗的遺產。
克列亦惕部落聯盟已被征服。這樣,繼佔領了蒙古東部地區之後,成吉思汗又佔領了蒙古中部地區。現在,整個蒙古地面就只剩下乃蠻部落聯盟盤據的蒙古西部地區尚未被成吉思汗征服了。在乃蠻部統治的蒙古西部地區,東有抗愛山,西有準噶爾盆地,中有阿爾泰山(延伸人蒙古境內部分)以及上額爾齊斯河。
克列亦惕部與鐵木真汗爭戰,乃蠻部按兵不動,不加干預,眼睜睜看著克列亦惕部被摧毀。他們根本沒有深入研究“唇亡齒寒”這句話。
所以,現在嘴唇已經砍斷,到敲牙齒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