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東西！”

    宋旭東年過半百，鬍子刮的乾淨。他的身形略顯消瘦，卻中氣十足。此時，宋老頭的五官全都緊繃着，幾乎要炸開。

    “你自己看看今天的股市圖！”

    幾乎說完的同時，宋旭東隨便從桌子抓起一樣東西就砸向了臺下恭恭敬敬站著的宋凱。宋凱不敢躲避，硬生生用身體接了下來。

    宋老頭子喘著氣，仍然在盛怒之中。

    “從你入職起，我就告訴你一切以平衡為主，鷹合裡每一個股東都老謀深算，你憑什麼做上這個位置你心裏不清楚嗎？”

    “一天天的只會耍些小聰明，欲速則不達這樣的道理都不懂。”

    宋凱半低著頭，但從他臉上，看不出究竟是懊悔還是不屑。

    “行了，把你手裏的行政權讓出去，休息兩個月，我必須得給董事會那些老傢伙一個交代，出去吧。”

    宋凱點了點頭，一聲不響退了出去。

    “張管家。”宋旭東的語氣稍微緩和。

    “老闆。”旁邊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一箇中年人，中氣十足，臉上的情緒卻內斂到旁人看不出半分。

    “把變數中的那個年輕人資料給我，越詳細越好。另外，再派幾個人看著那個混小子，別讓他又給我添什麼亂子。”

    他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自己未來接班人的一舉一動，和小時候表現的一樣，爲了達到目的，幾乎不擇手段。

    危險而又極端，卻像極了自己。

    #

    另一邊，彭城的某處高檔餐廳。

    “舒小姐，你的情況我都瞭解了。”嚴以含放下右手上的刀子，用右手拿起叉子，插起一塊切的大小剛好的牛排，放進了嘴裏。

    “我的情況？”舒婉寧並沒有心情吃這頓飯，她回想起那天張橋辦公室發生的那件事，心中隱約猜到了什麼。

    “你和張橋在一起，不就是因為他給你爸治病的六十萬嗎。”嚴以含說的輕描淡寫，“我現在給你六十萬，你還給他，然後就可以理所當然的離開他了吧？”

    “你為什麼要幫我？”舒婉寧也沒有那麼傻。

    “我不是想幫你，我只是在幫林同。”

    “林同……”這個名字觸碰到了舒婉寧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你想對林同做什麼？”

    嚴以含不禁覺得好笑，這個舒小姐可真有意思。

    “我能對林同做什麼，他是一個非常好的員工，作為他的老闆，這是我對他的小幫助，而且，六十萬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看著對面妝容精緻如同貴婦一樣的女人，舒婉寧忽然生出一絲自卑感。

    “謝謝嚴總的好意，但愛情不是交易，既然當初我接受了張橋的人情，我就沒有辦法再回頭了，這不是錢的問題。”

    “不是錢的問題？”這樣的回答卻出乎嚴以含意料，“怎麼，你不會是真的喜歡那個沒腦子的張總經理吧？”

    “——還是，你捨不得放棄富太太的人生？”

    “嚴小姐！”看上去柔弱的舒婉寧忽然就怒了，“麻煩不要用你的價值觀你衡量別人的。”

    嗯？

    “林同沒有錯，張橋也沒有錯，錯的人是我，我已經傷害過一個人，我不想再傷害第二個……”

    舒婉寧的聲音顫抖起來。

    “希望你轉告林同，舒婉寧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並不值得他等待。”

    嚴以含的表情有些複雜，都市的普通男女，價值觀總是很奇特，讓人無法理解。

    所以，那些站在燈紅下的濃妝豔抹的女人們，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下個月我就會結婚了，這是請柬，如果嚴經理願意不再為難張橋，希望你能來。”

    舒婉寧緩緩的從包裡拿出了兩張請柬，猶豫了片刻，她終於還是把另外一封收回包裡。

    那是一個很廉價的包，嚴以含基本可以判斷，舒婉寧沒有說謊。

    “也衷心感謝，你的好意！”

    一口喝下杯裏的紅酒，舒婉寧快速起身離去，她沒有給嚴以含任何周旋的餘地，她也害怕自己，會第二次成為一個懦夫。

    “這就讓人頭疼了……可是也更有趣。”

    嚴以含晃了晃杯裏的紅酒，喃喃自語。

    只不過這樣，就產生了一個新的難題:自己應該怎麼和林同說，才能既傳達舒婉寧的意思，又能換到林同的一個人情呢。

    還是有點費神的。

    #

    “張總，會議臨時取消了。”

    高挑的女秘書莞爾一笑，在張橋旁邊娓娓道來。

    “取消了？”張橋卻瞬間被點燃。

    對於嚴以含特意來彭城分公司召開的這次市場調研大會，他本來就是很不願意參加的，因為這種事本來完全由他自己負責，他就覺得這個嚴以含肯定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我們一群人在這裏坐了大半個小時，你輕飄飄的告訴我，會議取消了？你去把嚴經理請過來，讓她當面給我個解釋！”

    “實在不好意思，嚴總臨時不舒服，所以才取消會議。”

    會議室裏一片議論聲，張橋還在咆哮著，顯得女秘書的解釋，蒼白無力。

    #

    林同，林同……

    舒婉寧的心裏全是這個名字，不知道是那杯上好的紅酒純度太高，還是自己本來就不會喝酒，舒婉寧的臉此時幾乎在發燙，快要燃燒了起來。

    “小寧，等我們結婚的那天，我要給你買鴿子蛋那麼大的鑽戒！”

    “什麼呀，你能買的起鴿子蛋就不錯了。”

    “你可莫欺少年窮嘞！”

    ……

    少年少女的笑聲在香樟木的落葉裡慢慢的褪去了顏色

    回憶終於遏制不住的涌現出來，舒婉寧蹲在地上，眼淚一點點的流了下來。

    “怎麼，後悔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如其來出現在她的頭頂，那是舒婉寧不用抬頭就能認出的人。

    “我本來，就配不上他。”

    舒婉寧嘆了口氣。

    “你說的對，只可惜他不知道。”

    舒婉寧面前的女人，正是夏曉曉。

    “想不到你也在彭城。”舒婉寧擦了擦眼角，表情恢復到之前的平靜。

    “一年多前來的，那次，林同那傢伙差點因為某件事死掉，後來我就留在彭城了。”

    舒婉寧聽到這個時間節點的時候，心忽然咯噔一下。

    “林同，他現在還好嗎……”

    “他幾周前去了臺北了。”夏曉曉淡淡的說。

    “臺北？”難怪說有很長時間沒在公司講過他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一個佛系的屌絲性格，為什麼要去臺北那種地方？”

    舒婉寧沒有回答，她的呼吸已經開始急促了。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麼苦衷，我只知道他在之後就變得唯唯諾諾，開始逃避一切……但他從來沒有放棄你，他不願開始新的生活，晚上會念你的名字……”

    “別說了……”舒婉寧努力控制的情緒一下子失控了，“求求你，別說了……”

    “可是你就這樣放棄他了嗎？”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舒婉寧的眼淚已經決堤，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世界最沒有對錯的事，便是情愛之事。也許就像《愛情公寓》裡說的那樣：愛的是一個人，結婚生子的又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