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有情何生斯世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頭。教他珍重護風流。
端的為誰添病也。
更為誰羞。
密意未曾休。
密意難酬,
珠簾四卷月當樓。
暗憶歡期真似夢,
夢也須留。
段子峰因丁香之死,與邵小梅勢同水火,更與妹妹關係竟絕。段宅的姨太太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多是愛段子峰權勢的名媛或是名星。邵小梅雖想怎麼樣,收拾一個又進兩個,也沒奈何。姨太太們多,生的孩子們也多。姨太太們都有子嗣,偏邵小梅沒有。空有太太的名,實權也被姨太太們分解了。邵小梅自是氣苦。
有情何生斯世,無情能累此生。對於白丁香,江晨心念裡只有這一句。他內心越來越多的負重。每當看到妻子時,他就會想起白丁香遭過的罪。日子在細如流水中過著,時間長了,傷痛淡了大家也忘了她曾經的存在。
第十回十年生死兩茫茫
塵滿舊簾素帶消,故園暗度頹然悄。幾回殘拭青衫淚,忽傍蛛網憶心焦。空有恨,夢無著。午夜落花魂欲散。衰楊葉影相見遙,雨雨風風打畫橋。
十年後。
龍城。
段宅發生內院之爭。
“娘,你看三太太把您的東西搶走,您也不吭一聲。”段子峰二房太太生的小姐段懷君對著母親皺眉頭。
二姨太看著女兒說:“她想要,就給她好了,有什麼可爭的。”
“媽!”
“我知道你怕我吃虧。可是君兒,有些事情還是看開的好。若看不開,在這樣的家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二姨太平靜地說道。
“媽,你想說什麼?”段懷君問。
“又快到五月端午了。你爹又要回平城。你那些姐姐哥哥們都不在,這次你陪你爹去吧。”二姨太對女兒說道。
“我爹就是怪。一到五月端午就去平城,還不許家裏人吃粽子。真是獨裁。”段懷君說道。
“你呀,去了就知道了。這家裏苦的不止我一個。”二姨太慢慢地說完,突然覺得自己失言。
段懷君卻沒注意聽。
每年,自己的父親都要在這一天去平城,是雷打不動。往往去完之後,總要消沉一陣子。
到底平城有什麼?
有老情人嗎?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都這樣猜測著。只有那些姨太太們心知肚明,卻誰也不想捅破。
段子峰的心裏有一座山,那座山是那些女人們無法逾越的。
段懷君不僅對平城之行有幾份好奇。
在段家,段懷君算是中間的,不太受寵,也不失寵。他們的父親對他們總是保持些距離的,但每個人都會給機會。因為沒有嫡子嫡女,這些姨太太的孩子們公平競爭的機會就多。段子峰從不介意他們用什麼手段競爭。所以,那些姨太太只要是有孩子的,就從小花盡心思地請老師教孩子們各種各樣的技能。男孩子、女孩子都要從小比拼受教育程度、才藝技能、接人待物的能力。只要想留學,沒有一個不出去的。但也有不爭的,那就是二姨太。她對女兒的教育類似於放羊,頗有些黃老之風。女兒愛學就學,不學拉倒,從不強制。因為她知道,段懷君就是怎麼培養在段家也不可能一枝獨秀。再可能她有些女子無才就是德的舊觀點,所以對女孩子要求只做到安靜就行了。
段懷君也正如她母親所料,是中人之姿,中人之才。在段家真的是不顯山不露水。這一次,去平城,是極好的和父親溝通的機會。而段懷君卻一路上沒什麼話。
父女倆安靜地到了平城。段子峰讓司機開到一個山坡下,自己上去了,叫女兒留下。他從不讓僕人到這裏。
他扛著鐵鍬,到了白家墓地,才鬆了一口氣。
“喲,你也來了。”一聲不友好的聲音卻十分熟悉,那是常宇,現在也是地方大員。他正在拔草。
“來了。”段子峰拿起鐵鍬,和常宇一起除白丁香墳頭上的草。
許是時間過長,那草有一人多高。兩個人除了半天,也沒幹淨,累得呼哧帶喘。天氣又熱,毒辣的太陽把他們的皮都曬揭了。他們渴得冒煙。
正在此時,有個人給他們遞過了水。
“你們歇歇,我幹吧。”那個人的聲音讓他們招恨。
“你裝什麼大尾巴兒狼?”常宇說道。
“十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個德性?”那個人說。
“江晨,江院長,你不也是如此嗎?”常宇諷刺著。
江晨並不抬頭,而是拿起鐵鍬,很快地鏟乾淨了雜草。等到來到丁香的墓碑,他的手才停住。
段子峰抱出一束花。江晨端出水果、供品。常宇點著香與紙,三個男人默默地念著什麼。
十年了,他們每年都會在這一天不約而至,來這裏看望丁香。十年如一日。彷彿這一天成了他們三個男人的聚會。
“丁香,收好錢啊。在那邊,要多多地花,好好地過。”常宇對著丁香的墓碑坐下來。“你就象是場夢一樣。還沒等我醒呢,就走了。這麼多年,唉!”常宇哽咽著說不出來了。好半天,他才站起來。
江晨看常宇站了起來,就坐到丁香墓碑旁邊,用手摸著她的相。“你的相還是那麼年輕,只是我老了。漸漸地一天一天地變老。越變越想起從前,如果我家一直在平城,我一直和你是鄰居,也許咱們不會這樣天人永隔了吧。丁香,江晨哥,想你。”說著,說著,江晨的淚滾了下來。
只有段子峰是沉默的。三個人中,也許是沒有臉跟丁香說話的就是他了吧。他跟著兩個人說完,收了東西,走遠了,才坐下來說:“丁香,你恨我,連個夢都不給我。十年了,我每天最奢侈地就是想在夢裏見你。可是,你連一個影子都不給我。當初,如果你選擇留在段家,我會妥協的。可是你拒絕了,當時我沒想到邵小梅會這麼做,更沒想到我妹妹的心會如此毒,害了你。所以你才怨我吧。丁香,我真不知道有沒有來世今生之說,如果有,我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段子峰說完,拿起鐵鍬下山了。
“爸,怎麼我見江叔叔和常叔叔也下山了?他們不是在平城的嗎?”段懷君說道。
“小孩子家,別問那麼多。”段子峰上了車,閉上了眼睛。司機和後面的段懷君都沒發現段子峰眼中涌出的淚,在他墨鏡後淚流得把心也浸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