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清苦
寒夜不耐西風勁,多情卻是無情病。月痕依約到南樓,樓頭鼓角三更盡。
蟬殘韻咽魂難定,百般煩惱千般恨。起來點檢露華深,秋蛩四壁聲相競。
風暴開始得很快。
白丁香他們受到了波及。
常宇和她回到平城。
常平安還好,在風暴開始前已經去外國留學。
這是他們還算比較欣慰的一點。
“我們又回來了。”常宇說道:“我們可以平安地過日子了。”
白丁香一笑。
她並不這麼認為。
但是表面上,她不能讓常宇憂心。
”我們終於可以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了。“她說道。
白丁香淡然如菊。
'你後悔麼,丁香?如果不是我,你還可以好好地當你的老師。你還可以登上你的三尺講堂。是我連累了你。”常宇說道。
白丁香笑了。“如果你是這麼覺得,那就得好好補償我。”
“哈哈,你要我怎麼補償?”常宇想得有點歪。
“你呀,老老實實地種菜。”白丁香給常宇交待了任務。
在自己老宅裡種菜,常宇覺得白丁香是神邏輯。
“常二少爺,你還以為自己是爺呢。你現在就是一個勞動人民,勞動最光榮。”白丁香說道。
在平城的日子的確是清苦。不是他們沒有錢,而是不能拿出來。
常宇的身體不好,白丁香給他的任務就是種菜。
白丁香倒是成了幹活的主力。
大家也覺得白丁香有些可憐。
鄰里都幫助白丁香。
因為靠一個女人操持家,的確不易。再說,白丁香平時對鄰里都不錯。
常宇在平城身體要比在北城好。
而且胖了一些。
就在他們悠然享受田園生活的時候,常宇被人帶回了北城。
而此時,白丁香正在下地。
當鄰居喊她的時候,她再回家。一看,傻眼了。
當她著急地趕回北城,也找不到常宇的下落。
她一個接一個去找常宇的老部下,他的老上級,提到他,大家均是三緘其口。
有一個人終於覺得白丁香可憐,說了實話。
“丁香,不是我們不幫常宇,而是我們沒有辦法,幫不上忙啊。”
白丁香回到了北城的家。
裡面什麼也沒有了。
常宇不知死活。
她的心空了。
就在她萬分焦急的時候,醫院傳來了訊息。
常宇病危。這一次,是真的要命。
白丁香跑到醫院。
醫生說道:“夫人,你還是見常將軍一面吧。”
白丁香看到常宇。常宇笑著說:“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丁香,我做到了。”
他笑了笑,就徹徹底的沒有了呼吸。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白丁香哭了。
常宇的結局多少地象常英卓。
她流了淚,不知是為常宇而流,還是常英卓而流。
她愛常英卓。她不愛常宇。但這不意味著她對常宇沒有感情。
常宇和她是抱團取暖。
是這世上唯一可以對她真正地做到不離不棄的人。
她把常宇安葬在平城常家祖墳裡。
在常家古老的祠堂裡,又新添了一個木牌。
常宇的木牌立在哪裏,晃然如隔世。
白丁香沒有了眼淚。
真正的悲哀是沒有淚的。
”嬸子,你不要難過了。“常家的一些旁族勸道。
白丁香站了起來。
也許對於常宇來說,這是一種解脫。
生來是常家人,死去為常家鬼。
對於他來說,回到自己的家那是最好。
他們兄弟可以聚首了。
白丁香把常宇的後事辦了。
不管她怎麼難過,日子還要照過。
她的心好象缺了一角。
因為常宇再也回不來了。
在三個男人中,常宇是最愛她的人。
而現在,常宇去了。
白丁香常常坐在老式鐘錶面前,聽著鐘響,想著常宇。
白丁香難過勁還沒有過來。
又有人想找麻煩。
”白丁香,你交代一下自己的歷史問題。“這裏有一幫氣勢洶洶的人找白丁香晦氣。
”我沒有。“白丁香說道。
”如果你拒不交待的話,我們對你可不客氣。“這麼一群人一叫。
一群人圍著。
其中有一個人看著急得直跺腳。
他是誰?
正是布鴻儒的生父遲致誠。
當年敗落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能起來。
在平城靠著小買賣過日子,後來不讓做了,他就當老師。
沒有想到,他當街看到了這個樣子。
程凝煙一看他,忙一下子把他拉走。
”這個有什麼好看的。遇到這種事,多晦氣。你伸著脖子看什麼呀,還不回家吃飯?“
程凝煙這麼一說,遲致誠走了。
他們兩夫妻在家吃飯。他們的女兒已經遠嫁。
他們兩個日子過得不算寬裕。
”那個他們當街欺負人,太不應該了。“遲致誠說道。
”你少來。“程凝煙說:‘你呀,老老實實上你的班,不想上了,回來。不要在外面惹事生非。”
遲致誠答應了。
聽老婆的話沒錯。
一向遲致誠視妻子的話為聖旨。
他一直多年來視妻如母。
程凝煙一直非常地強勢。
但是在兒長女大之後,她發現了遲致誠的重要。
她就對遲致誠好了許多。
“我家老三叔打了些野兔子。我洗洗燉上,你晚上和老三一起回來吃。”
“真是賢妻。”遲致誠抱住程凝煙親了一口。“我真的是三生有幸。”
程凝煙嫌棄地一推:“你有病吧。”
她嘴裏這麼說,心裏很美。
已經過了半世,她也不求別的了。
年輕時的感情不好,可是越老了,他們的感情卻越來越好。
程凝煙看遲致誠越來越順眼。
遲致誠也覺得程凝煙管的對。
他習慣了。
只是當他吃完飯上班,看到白丁香被人踩在地上,狂踢時,心痛了。
他的隱秘不能與人說。
這些事情藏了太多年了。
一切事情從他父母讓他幫助遲家完成借腹生子的計劃開始。
從那一夜開始,這個秘密就形成,而且困擾了他很多年。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生母被一群人踐踏,只能熟視無睹。
他內心很痛。
可是他只能裝成陌生人。
他膽子小,生怕有什麼事。
爲了自己平安,他只能裝做看不見。
他實在不忍心,轉頭走了。
可是還有人在看熱鬧,他們一點兒也沒覺得一群男人打一個女人有什麼不對。
當入夜,白丁香爬起來時,她想到了常宇臨終前所說的那句詩: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她爬上去,把布一搭。
她彷彿看到常宇、常英卓向她笑。就象童年時,常宇拉著她的手跑到常英卓面前。
”哥哥,這是丁香。你看她漂亮吧。以後當我的媳婦,好不好?“
她彷彿看到了常英卓和她坐在瀘城的陋屋裏和她談心。
“丁香,你不要苦了。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咱們結婚。你可以放下那些仇恨麼?”
一件件,一樁樁,歷歷在目。
“丁香,我愛你。”
“媳婦,你真好看。”
“平安這小子太調皮,咱們再生個閨女,好不好?”
“丁香,你受苦了。”
她看到了常宇的臉。
她把自己的脖子套上去了。
一會兒,她看到了常英卓,一會兒看到了常宇。
他們兩兄弟的臉變幻著。
慢慢地,她沒有意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