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丁香這家人
清早別故家,水煙遮朝霞。流年多落寞,雲飛似落花。
這是一個關於親情的故事。也是一段民國亂世中的決擇。
故事是從平城的小縣城開始的。
一個女嬰哇哇地大哭著來到這個世界,平城的白家人都圍著這個女孩高興地笑著。
“大林,孩子你起了名嗎?”白家的大嫂問道。
“沒有呢,嫂子。”女嬰的母親笑道。
“這個孩子生的時候,平城的丁香開得正好,就叫她丁香吧。”白家大嫂說道。
“丁香好,丁香好。”女嬰的母親笑著說。“我生她的時候,夢見山上開滿了鮮花。”
女嬰胖嘟嘟的小手緊緊地攥著,一臉恬靜地微笑,似乎十分高興自已有了名字。
白丁香的童年在六歲前是十分幸福的。
六歲之前還住著深宅大院,門口的石獅子被她騎得鋥明瓦亮。
那時家裏還有僕人叫她小姐。
她穿的吃的都是極好的,可以說是錦衣玉食。住處也種滿了丁香。父母也視她為掌上明珠,她極受寵愛,是個小公主。
六歲後,她和父母搬離了大宅,住進了大雜院。
沒有僕人,沒有好吃的好穿的,她穿得破破爛爛的,或是白家其它人給她的衣服套著,比窮人家的孩子還要潦倒。
沒人管她,她一天在平城的大街上閒逛,她的母親不管她。
丁香的母親張氏生了男孩子,做月子。一沒吃,二沒喝,孩子下不來奶水,丁香的父親很著急。
張氏見丈夫無能,便破口大罵。張氏的丈夫白山惱羞成怒,也不顧妻子做月子,便對妻子大打出手。
弟弟的哭聲,母親的怒罵聲,父親打母親的聲音刺破了丁香的耳膜。丁香本能地躲到大街上,餓著肚子游蕩著。她不知道這就是家庭的破落。
丁香撿了柴回到家,不敢進門。鄰居江嬸見了可憐,“看這孩子怕的,可憐的孩子,跟嬸走,去嬸家吃飯吧。”
丁香搖搖頭。“嬸兒,我不餓。我吃得好飽。”
“丁香,跟嬸回。”江嬸的眼圈紅了。“你還要撒謊?賣菜的王奶奶看見你逛了一天,一口水也沒喝。”
“沒事的,嬸。”
“丁香,去我家吃飯。我媽做的飯可好吃了。”江嬸的兒子江晨拉著丁香的手去了自己家。
丁香沒有拒絕,她喜歡江晨,更喜歡江晨的爸爸媽媽相親相愛的樣子。
端著飯丁香吃的時候,看見江晨的爸爸媽媽看著江晨溫柔的目光,丁香的眼睛紅了。
江嬸做的飯很好吃,她想起媽媽,甚至想自己的母親能象江嬸一樣多麼好。
她甚至有種錯覺,江嬸就是自己的母親,看著自己笑眯眯地吃飯,會給自己梳頭,會給自己屬於幼年時的最好的時光。
可惜不行。
她吃完飯,還得回家。
看著幽怨的母親對她憤怒的目光。
“你一天死哪去了,家務活也不幹,弟弟也不管!就知道閒逛。”母親在床上一把抓住她就擰,她的胳膊頓時發青。她的眼淚象河一樣流下來。
“媽,我不敢了,媽,我不敢了!”
父親聽見女兒哭就從廚房裏出來。“就你這麼當媽的,孩子一回來你就打,也不問孩子吃了沒有?”
張氏怒對著父女倆:“就你知道慣她。看她成了什麼樣子,和個野小子一樣。”丁香看著父母眼裏有了怒氣,張氏盡收眼底:“怎麼你還不服氣,和你那個該死的爹對付我,是吧。”
“媽,”丁香可憐地叫了一聲。
“別叫我媽,我沒你這閨女。”白丁香聽到母親這麼說,內心涼極了。
任何一個六歲的孩子聽到自己的母親這樣說自己,一定會承受不住,更何況是自己的親媽。
白丁香哭著跑了出去。
夜色闌珊。
她聽到父親遠遠地叫她,她不迴應,她藏在夜色的黑暗裡,獨自舔著自己的傷口,如果自己的母親當初這麼不喜歡自己,為什麼不溺死自己呢?活著,可真累。
一個六歲的小女孩產生了輕生的念頭,她學著大人們口裏說的上吊的方式,找了一根繩子。想往樹上搭,卻怎麼也甩不上去繩子,她急得哭了。
原來她這麼笨,怪不得母親會遷怒於她。
原來她什麼也不會做,活著就是多餘,想這兒,她哭的聲音就更大了。
“白叔,是丁香的聲音。”江晨大聲叫著。
大雜院的人拿著火把,往小河對岸一照。白丁香蜷縮在一棵小樹下,瑟瑟發抖。
江晨忙趟著小河水走到對岸。
“丁香,跟我回家。”
白丁香哭著搖手。
“跟我走,你父母找了你一夜。你還想怎麼樣?”江晨把她背在背上。
夜間的河水很涼,月光照在江晨幼小的臉上。
白丁香第一次感到人世間還有一種可以讓自己留下去的東西,那就是溫暖,她緊緊地抱著比她大三歲的江晨的脖子。
白山見女兒找見了,不由得喜極而泣,他十分感謝江晨。
可惜張氏如故,因為家境破落,更加怨恨女兒。白丁香看著把怨恨當著生活過的母親,看著一臉愁苦的父親,看著在襁褓裡嗷嗷待哺的弟弟,才明白自己面對的生活是什麼。
當年太小了,白丁香不知道母親對自己怨恨的原因。
很多年後,她才從別人閒言碎語中知道,就是因為自己是女孩子,沒有繼承權,白家其它人才因此把他們趕走的。
那個宅子也成了別家的房產,祖父留下的唯一的東西就因為這個沒了。
當然這不是唯一原因,兄弟之間古老的繼承之爭,大家族之間古老的宅鬥,還有很多不為外人知的內情,所有所有都讓白丁香和她這一家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小小的丁香就象詩句一樣“丁香空結雨中愁。”小小的她很早明白了世態炎涼。
她是一個破落戶之女。
富貴是舊日之夢,但是她的父母還沉醉在舊夢裏,做著復興之夢。
他們的存在是富人的隊伍裡是讓人嘲笑的物件,但他們又不甘於窮人的生活。
如果說她是窮人的孩子,那也是一件幸事,她可以按所有窮人生活軌跡活下去,接受作為窮人的命運,不會多想,也不會奢望。
白丁香這家人的存在,恰恰如四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