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從來沒有過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這麼近過。

    他口中鮮血不住嘔出，爲了避免乾涸的鮮血堵住喉管或是嗆進呼吸道，他極力忍耐著，用更和緩的《涼階》呼吸。相比之下五臟位移的滋味更加不好受，就像……被人用力在腹腔毆打了幾十拳一樣。

    好吧，他承認，痛覺降低的好處在此時無可比擬地體現了出來，他還是覺得痛，但也只是一般的痛而已，和孕婦分娩比起來還差的遠了。

    他好像睡，就算是昏死過去也要比強忍著疼痛舒服得多。不過他不能現在就睡死過去，他還有別的任務。

    比如，先讓釘枷使徒之槍從敵軍駐地附近換到到城裏。

    還比如――

    “嘉兒……帶我……去凌……軍那。”他連口齒都不清晰了，不過還是多少能聽清楚意思。嘉兒從來都很聽自己的話，倒不如說是把所有事情的決定權都交由自己處理。

    這樣雖然會變得麻煩，但好處也不言而喻。比如現在，自己指東，她不會擅自決定向西。

    等自己一副慘兮兮的樣子被扛著出現在凌忠略面前時，他幾乎可說是大驚失色。兩旁被召集的軍團高層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纔多久沒見就被重創，不是說這少年有？

    一時間，大家開始懷疑十一的實力――至於本來就懷疑的，如今就更加篤定。但當聽到重傷的十一提到對方出動了整整一支由兩名煉獄使徒帶隊三百人的先遣隊從山體下方入侵，其中有兩百多人是聖者時，有的大驚失色，有的則壓根不信。還一臉鄙夷，認為對方要麼是重傷開始說胡話

    “你說對方有兩名煉獄使徒，還有兩百多的聖者？那麼正好，我還真想請教一下，一名賞金獵人是怎麼在這種陣容下活著回來的？”一名部將冷笑道。

    他本還想再嘲諷幾句，卻被面色鐵青的凌忠略厲聲喝斷：“夠了，給我閉嘴！”

    轉身擔憂地緩聲對十一道：“你先回去休息，這裏有我們。來人，叫上最好的軍醫給十一先生治療！”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抓住了，望下看去，果然是十一。

    他似乎還有話要說，但已經沒多少力氣，於是凌忠略俯下身來，側耳傾聽。

    “別讓……其他人……靠近，在……第三……防線……佈置防禦。已經……有浮空艦艇……到了，領頭的……是西澤。”

    說完，十一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凌忠略面色陰沉。和其他人不同，他對十一的話深信不疑。沒想到片刻功夫，無盡長城的前兩層防禦就崩壞了。而且，十一既然提到西澤，那將他傷成這樣的人是誰，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本來憑藉無盡長城，就算對方有複數級的高位職階參與攻城，他們也能依靠一人解決，所以斯圖亞特一邊的佈防向來只在一段長城佈置一名高位職階應對。可唯獨西澤是個例外！使徒的概念武裝中擁有最高威力的【穿穹】，可是世界上唯一一把“反城塞重灌狙擊槍”！單兵武器的威力之最！

    有他做遠端火力掩護，即便沒有煉獄使徒，帝國方也要派出兩位龍騎士警戒。加上現在形勢特殊，對方的強者數量不明，刻下沒了，這條防線在表面上已經沒有人能對抗對方的強者了，進攻只是送羊入虎口。

    凌忠略瞬間就有了決斷，當即下令道：“撐起堡壘障壁，開啟所有第三防線防禦法陣序列！全員待命！李林，速速去請澤維爾神官大人前來助陣！”

    然而剛纔那位言露不滿的將領卻是急了，竟是不顧同僚的阻止連聲道：“將軍！他一黃口小兒說的話豈能當真？！兩個煉獄使徒上百聖者，也就是龍騎士大人們的機動力才能撤走。要我說，就要在對方當下還未結陣之時打個措手不及！我做先鋒……”

    “你給我閉嘴！”凌忠略再次怒斥，那將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可終究沒有再多嘴。就算再不滿，他也會恪守軍規，這是在凌家軍立足的最基本素質。

    “嘉兒小姐，已經來的人有多少？”

    嘉兒歪頭，想了想說：“還剩一百多個聖者，一艘比以前見過的浮空艦艇小一些快一些的艦艇已經到了，阿一是被上面一把大槍重傷的，剩下的，不清楚。”

    凌忠略聽這話感覺語氣稍顯不對，遲疑了一下，又試探著問：“不是說有兩個煉獄使徒嗎？”

    “宰了，還有一半的聖者也是。不過可能又來了很多，總之，你們估計打不過。”

    凌忠略頓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剩下的人也是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哼！煉獄使徒是這麼好殺的？”那將領冷哼一聲，小聲嘟囔。不過他也發現自己有些底氣不足。

    要只是說遇上，那還有誇大的嫌疑。可都已經吹到“殺死煉獄使徒”的程度，要是謊話就不是謊報軍功就能解決問題的了。

    戰爭打了六百年，兩方也有了些默契，雖然都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但也學會了對戰死將士的尊重。每次開戰未必有戰帖，但停戰之時卻必須將相關的物品——尤其是屍體送回。還有雙方的傷亡報表也會從各自的間諜那裏傳遞出來。如果只是一般士兵，可能不會太詳細，但如果是中高位職階，卻必然會附上死亡原因。

    這關係到兩邊軍功獎懲的公平公正，不容有半句謊言。

    不過要是這個少年真的在使徒西澤的眼皮子底下連殺兩位煉獄使徒，還屠了近百聖者，那這份實力……恐怕需要重新估量了。或許傷愈的十一，能成為阻止對方強者統治戰場的最後一張王牌。

    很快，嘉兒就護送重傷昏迷的十一前去最近的軍事醫院。而留下的人裡該做什麼做什麼，都忙碌起來，留下的則沉默不語。

    半晌，凌忠略才嘆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怕是當初的殿下，也比這孩子大幾歲吧。”

    ……

    半日後，在無盡長城後方的城鎮群，架設起了一道道鋼鐵壁壘，以及瞭望塔與移動炮臺，甚至還有對空專用的超大型炮塔。儼然一副死守陣地的打算。

    而另一邊，無數阿爾法聯邦地面部隊在浮空艦艇的護送下陸續到達山腰，以原本臨時固定炮臺為背，以兩艘燃料所剩無幾的運輸艦為基礎，搭建前進基地。盧卡斯指揮官下令，一日後，全軍開始向前挺進，衝擊第三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