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在無盡長城外沒有蓋德人駐守的陣地，這當然是在非戰時的情況下。

    在全大陸範圍內幾乎只有死者防線需要大量用兵駐守的情況下，在無盡長城的駐軍自然不會少，整條戰線平鋪開來，光是滿編軍團就有近百個，加上強者和各族私軍駐守的小段防線，總人數達兩百萬之巨。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連【前線支援】這樣的任務都出來了。雖說根本沒說戰況如何，但想來也不怎麼好。

    最壞的情況，就是又要像十幾年前那次衝擊防線一樣來場大會戰。

    十一預感，之後自己的任務不可能輕鬆。他不清楚別人的任務列表上都有些什麼，但自己這個月的任務列表上，除開想都不會去想的最高階別，就只剩這一個任務了。用腳丫子也能想到，這是上面決策逼著自己一定要上戰場，而他一個人當然不是去阻擋軍隊的。事實上，雖然所有高位職階都可說是一騎當千的人物，但真的去屠戮下級士兵無疑會犯敵人忌諱，最後的結果就是被集火殺死。

    蓋德人與沙德人的世仇由來已久，大家打仗都幾乎不擇手段，卻唯獨“兵對兵將對將”這點是作為最後底線不會去觸犯的。

    他已經18級，雖然大部分人還認為他處在17級，但加上八年裏已經開發出大半功能的聖遺物釘枷使徒之槍，他的存在已經不比龍騎士和仲裁神官差多少了。

    要說相差的地方，大概就是“名氣”了。畢竟，一直作為賞金獵人在帝國內部遊走奔波的他，行動雖然並非保密，但自己的具體資訊也不會被知情人傳開來。而道聽途說者則只是把自己當做一名強大無比的賞金獵人，連名字都不甚清楚。

    “揮舞十字架的斷罪者”，這就是沙德的吟遊詩人們閒暇時給他的封號。

    但不管自己的名氣是否傳遞已經到蓋德人那裏，都不會改變十一已是強者的事實。所以他此次需要面對的敵人，不來則已，一來……

    就必然是煉獄使徒級別及以上了。

    在野的強者屈指可數，而且最強其實就裝具聖者一個級數的水準。前期確實讓自己很傷腦筋，可自從十一超過十二級後，即便是聖騎士裡的裝具聖者也充其量和自己戰力相當。現在，這些級數的人根本連自己一擊能否撐過都是個問題。

    也就是說，十一已經很久沒有和實力相當的人交手了。即將面對同一級數的敵人，讓他內心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

    到達補給城鎮，前來迎接他的是這兒駐守的將軍。說明情況，分配任務，一切都有條不紊。十一還從來沒參與過大規模的戰爭，而除開嘉兒外的人和自己一起反而會更有危險，所以這回十一破天荒地將三位從屬官指揮權交給了前線駐軍的將領，讓這位將軍受寵若驚。

    “真是幫大忙了！十一先生的三位護衛實力戰力卓絕，想來能給戰局帶來意想不到的轉變！”那將軍道。

    這話有些誇張，畢竟只是三個9級，只能說是讓湖面濺起三朵小浪花的程度。但也讓十一意識到了局勢嚴峻。

    等登上無盡長城的雪山城牆，眺望遠方，十一也不由“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遠處黑壓壓一片離這裏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離，均是蓋德人的營寨。因為地理位置決定性的不利，他們不會長期駐守，所以必然是在準備即將到來的戰爭。

    “駐軍有多少？”十一頭也不回地問道。眼下敵人數量看不出來，但光看營寨數目和停泊在臨時起降場的浮空艦艇，數目必然有十萬以上。

    “我們這一段，大約三萬人，凌忠略將軍手上有一整個滿編軍團，其他的大多是在周圍強徵過來的，以及後勤部隊，還有就是接到任務的賞金獵人和像您這樣被派遣過來的強者。”

    十一點點頭。

    強者大概指的是魔道學者們，他一路上遇到的不在少數。至於龍騎士和仲裁神官，他們大多都有自己駐守的防區，稱不上機動戰力。這些戰略級的高位戰鬥職業者能在戰場上自由行動的也只有他們幾個。

    士兵的數目也差不多。因為雖然理論上只要有堅固的防禦要塞，充足的後勤補給，攻城者需要的兵力就是守方的十倍之巨。不過算上浮空艦艇這樣的作弊級運輸器，還有蓋德人幾乎人手一把的火槍，大概需要把己方兵員數目提高個兩三倍。

    5級以下的兵員，蓋德人依靠手中科技幾乎佔據絕對優勢。畢竟火槍易造，而弓箭成本高，射程也不如火槍。更別說遠端火力單位的法師和大炮之間的數量差了。

    起碼這段城牆上，駐守的法師團只有六十人。

    “大概是在什麼時候開始備戰的？”

    “蓋德人大約在一個月前就開始在周圍佈置前進基地。”

    “有見到過多少對面的中高位戰鬥職階？”

    “……目前只有少數探子接觸，我們也有過出城試探性進攻，不過壓不住對面的火力，究竟藏了多少人，我們也不清楚。”

    十一沉吟半晌，單手指節輕輕叩擊冰冷的城牆，又問道：“也就是說。那麼，這裏會成為主要的進攻突破點嗎？”

    將軍一愣，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大人說話會這麼一針見血：“一般不會，這裏的兵員雖然不多，質量也只是居中，但勝在地勢險要。要想突破，若非鋌而走險去東邊的大峽谷繞道，就只能正面強攻。這樣就算敵人的火力再怎麼兇猛。”

    聽得這話，十一終於轉頭盯著將軍的臉龐，道：“為什麼走峽谷是鋌而走險？他們有運輸車和浮空艦艇，對我們來說的麻煩，對他們而言可不算。你會說這話，也就是說峽谷那邊的防備是最薄弱的了？”

    將軍頓時一笑：“沒問題的。大人您初來乍到可能還不瞭解，那條峽谷，在我們這裏被稱為龍之谷。”

    “龍之谷？”

    “沒錯，那裏因為地熱適中，邊靠火山洞窟，所以長期聚居著數量過百的火龍，這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即使使徒帶隊，也斷然不敢從那裏發起突襲。”

    原來如此，十一恍然。

    不過，這就引出了新的疑問：“那為什麼會派我來？”十一小聲嘟囔。

    “嗯？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雖然聲音小，但早就達到9級的將軍卻還沒聾，高度發達的感知依然讓他捕捉到了這把聲音。

    “……”十一又沉默了。將軍見狀，也不自討沒趣，只是道聲還有要事，便告辭了，留下十一和陪在身邊的嘉兒在凜凜長奔的呼嘯北風中。

    他可不覺得上面會只是讓自己來提前熟悉一下將來戰場這麼簡單，會安排到這裏，自有別的理由，而且絕對會把自己推向危險境地。

    十一想了會兒，還是沒想明白，但覺得等時機到了自然會理解，便帶著嘉兒下了城牆。

    他們都是高位職階，理論上駐軍是沒有人能指揮得了他們的，畢竟強者和弱者的打法完全不同，多數人和少數人的戰爭也是完全兩個世界。十一要做的，只是在敵人中的強者來襲時適時應對，避免對方大肆破壞長城，以造成攻陷城牆的可趁之機。

    所以說白了，他這三個月其實可以很閒。但戰線周圍又沒什麼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所以少年除了例行修煉，就是看看其他地方的戰況報告。

    按照報告的說法，有駐軍兵臨城下的十個駐紮點，已經有五段城牆的敵我雙方開始交鋒。不過戰局尚未開啟，敵人的站位也很分散，而且攻防戰的表現疲軟無力，完全只是做個樣子。其目的感覺不像是爲了攻到長城另一邊。

    最重要的一點是，戰鬥已經開始了十天左右，卻還沒見到對方的真正強者出手，甚至在一支一萬人的先遣隊被盡數全殲，還有駐守的龍騎士忍不住出手點殺敵人聖者，都隱忍不發。這引起了十一的警覺。

    這些人，都去哪了？

    戰事順利，但陰霾依舊籠罩著無盡長城的角角落落。未知，纔是恐怖的起源……

    ……

    凌忠略，今年五十一歲，對於一名已經在位服役十二年的將軍來說已算的上是年輕有為。

    不過畢竟是已年到中年上了歲數的人。加之一直站在最前線，身上的小傷小毛病自然會落下不少，比年紀更加蒼老也是沒辦法的事。此時的他髮鬚皆白，看起來更像六七十歲的老人。

    與外表相當的，是他為國盡忠的驕人戰績。在死者防線堅守的數百將軍中，他的軍功積累已排在前三十，早就有資格下封一塊領地，和尤克爵士那樣成為貴族。

    但他就是不願意，一直在最前線守衛國土大好山河。那一身軍功，除卻胸前無數的榮譽勳章和裝備的維護，皆是用來為死去的將士馬革裹屍。

    一如他名中央的“忠”字，老將軍一生為國效力，值得尊敬。是以不管那些大人物中爭權奪利如何如何，鬧得多兇都不會波及凌老將軍這一邊。這是對帝國真正英雄的尊敬。

    也是因此，凌忠略的部隊可以說是全帝國最正直的模範軍隊。因為他們只需為國效死，家裏人就必然會得到應有的優待，而不需勾心鬥角賄賂討好上級。

    但老英雄隨著年紀增長，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因此，他才被派到了這片防區。凌忠略也知道自己的斤兩，雖然依舊想和當初一樣在前線的前線上陣殺敵，但還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