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白精靈是伊芙萊爾的王族吧？就算流落在外，也不至於被當做流民奴隸，你是犯了什麼事了？”十一有些百無聊賴地問道。

    這裏不適合修行，而等太陽下山還有段時間。

    可“白精靈”不答，就是坐在十一身邊盯著他的側顏看。看了一會兒後，展顏一笑。

    這笑容很美，可她不鬆開的眼睛盯得十一有些起雞皮疙瘩。又過了一會兒，以為她是沒聽清楚，十一忍不住了，再次問道：“你不是犯了法被送進來的？”

    “我有殺過很多人的呦。”這回嘉兒終於回答了。

    “很多？多少？什麼時候？”十一一訝，這個回答顯然在意料之外，其實他原本以為這個看起來年紀最多比自己大個兩三歲的小姐姐是被以某種不正當理由弄進來的。倒還真沒想到，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emmmm……一個村莊？時間的話……兩三年前吧！”她朝天思考後，偏頭看著十一用不確定的語氣道。

    “為什麼？”

    “好像那裏有魔物喜歡吃人，他們還搞什麼祭品，我把祭品放了，他們就要把我綁了送給魔物當祭品。”

    “所以你就把他們殺了？”

    “所以我把他們和魔物都殺了。他們都想我死，我只是自衛，一般人都會這麼幹的吧，”嘉兒道，“不過殺人就是殺人，我一沒傷亡指標二沒豁免權三沒錢沒人保釋，就被關起來了唄。”

    “嘛啊，世~態~炎~涼~啊！”說完，還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她顯然沒有感覺自己的語氣和歡快的表情和說出的沉重話題完全不搭。

    十一沉默了。

    斯圖亞特王朝境內並不意味著哪裏都一視同仁，總有發達和落後的差別，還存在很多不在管轄範圍內或是管理鬆懈的地方。加上領主共治的君主國制度，就算是王廷也有很多伸不進手的地方。

    其中大多就是這樣，一邊在名義上受領主保護而被徵收苛賦重稅，一邊時時受天災人禍威脅，朝不保夕。在面對強大魔物的鄰近威脅下，自己既沒辦法培養出能夠與之對抗的強者，又沒有金錢去請動代價昂貴的賞金獵人來消災解難，就只能像這樣取一種迫不得已的治標方法。

    假如魔物的智慧足夠，也會樂意有一個識相的養殖場。甚至在某些的時候，它們會爲了食物而在某種意義上成為這些小村子的守護神。而嘉兒卻試圖破壞他們相對平靜的生活，自然就成了怒火所傾瀉的物件。

    很可惜他們看人的眼光實在不準，反倒錯失了一個高枕無憂的機會，還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這樣的事情在大陸名人的遊記裡出現的頻率也不在少數，只是顯然嘉兒的處理方式有些過火了，加上外族人的身份，最多就是看在她除了一害還是個不能招惹的白精靈的份上，讓她在監獄裏過得稍微舒服一些而已。

    他有些觸動，甚至感覺嘉兒處事的方法和熟悉的某人有點像，是……亞倫？畢竟他知道的人裡親眼見過殺人的人也就亞倫了。

    “那你為什麼不呆在白王庭？來斯圖亞特的領地做什麼？”

    這算是個廢問題，他一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聽她的語氣，都兩年還多了，這裏被關押了一名白精靈的訊息早該傳到伊芙萊爾的領地。到了現在都沒有白精靈來贖回她，顯然，她已經被自己的族人遺忘了。不管是無意還是刻意，都意味著她和其他白精靈的關係不算好。

    “我是混血。而且一出生，就在斯圖亞特王朝了，從來沒去過白王庭呢。”嘉兒籠起頭髮，露出了和沙德民族相差無兩的耳朵——伊芙萊爾都是長耳朵的傢伙，她確實是異類。

    “也讓人從白王庭過來認領過我了，可他們說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同族。”

    “嗯？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是白精靈？”十一有些來了興趣，白精靈和沙德人誕下的混血兒可不多見，而長有沙德民族外貌特徵的則更少，畢竟血統壓制擺在那兒。

    相比之下，她不受同族待見這點反而有了解釋，讓十一能夠理解了。

    “他們說檢查我的等級上限，發現聖騎士都只看見一片用古精靈語寫的符號，而來認領我的老頭說這些都是亂碼，應該是什麼天賦能力產生的變化——一般兩族混血都會這樣。只能確認我是伊芙萊爾，但究竟是不是混血白精靈，他也不太清楚，只說八成是這樣，因為長著沙德人體徵的白精靈，我如果是真的，恐怕算是第一例呢。”

    “所以他們就放你繼續在這兒待著？”

    “他們不清楚我究竟是不是同族，如果是，潛力也看不出來，以後繁衍的後代也不知道是什麼。而且我殺的人比較多，贖金很貴的。”嘉兒擺了擺手，作無奈狀。

    明白了，就是說假如帶了回去發現他們花了大價錢贖回來的只是個前期成長較快的殘次品，那就得不償失了。

    而對他們來說，這些混血兒所創造的價值遠比不了他們對自身血統的玷汙的損失。

    果然，哪裏都是勢利眼當道。

    十一有些同情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沒事了，以後跟著我，”同時心中感慨了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嘉兒嬌軀一震，但最後還是抑制住了出手攻擊的慾望。十一也發現她雖然看起來活潑，但好像一點也不習慣和人接觸，也馬上撤回了手，以免對方多想。

    嘉兒也明確地收到了肢體上的資訊，於是——她的目光變得更加肆無忌憚地在十一身上掃來掃去，還靠近他，用秀氣的鼻翼翕動幾下，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一副充滿興趣的樣子。一開始十一也有些難受，往一旁退去，但發現自己移動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少女跟進的速度，也就放棄了，任由她去。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漸漸習慣了，就是會時不時偷瞄少女一眼，看看她是不是還盯著這邊。

    呣嗯……味道挺好聞的，被他看著也挺舒服……

    要是十一知道她此刻這單純的想法，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其實十一忘了問一件事，而嘉兒也刻意迴避了那個數字。這件事，一直到兩人分開到重逢後，才和嘉兒的身世之謎一起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