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這回總算體現出了高於一般動物的高智商。

    十一在蠍尾狼背上的位置並非固定不動的，而再小範圍的騰挪空間都可能讓它的攻擊功虧一簣。而且自己對背部的距離把持不準，就算命中，也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達到致死的程度。

    而十一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在它背上製造各種小麻煩。這些本來是無所謂，可加上一條伺機而動的畸形幼龍，問題就大了。

    不能讓這個纏人的傢伙還在自己的背上！

    所以它選擇了最危險但最保險的方法――把對方抓住自己的手破壞掉！

    閃電般的兩次刺與收，一下子讓十一雙手血肉模糊，他頓時脫力一鬆，就被蠍尾狼甩飛。

    所幸蠍尾狼對自己的毒素雖然有抗性，但如果在脖頸上注入依然會造成極大傷害，所以它在最後關頭選擇了關閉毒腺。

    脖子上的傷口不是大礙，只是多出的傷口讓它兇性更盛。

    變成一對一了啊……十一在地上看起來有些呼吸困難，但實際並無大礙，這讓妲麗婭鬆了口氣。她沒有選擇逃跑，而是留了下來，並不是有了勝算。

    只是因為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止自己一個人了。她的世界突然又一次有了色彩，而這些色彩全都集中到了一個才見面一分鐘的人身上。

    至少，你要活下去……

    妲麗婭一直爲了家族而活。

    這是一種沉重的責任感，直到她發覺其實家族並不在乎她。她一度迷茫憤恨過，而現在，妲麗婭又找到了新的精神寄託。

    把那顆負擔帝國最強之一家族份量的心用來支撐一個人，總該不會再出差錯了吧？雖然這聽起來很唯心主義，妲麗婭覺得自己的決心不會輸給這頭已經註定從叢林法則下淘汰的蠍尾狼。

    起碼，同歸於盡吧！

    ……

    然而世界就是這麼奇妙，最弱的十一看起來是最兇險的，結果卻成了最容易活下去的那個；妲麗婭本想和魔物同歸於盡，可她最後卻幾乎無傷活了下來；本來是狩獵者的7級蠍尾狼，最後卻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殺死蠍尾狼的不是妲麗婭手上沾血柴刀。

    它被砸死了，被巨大的十字架砸成了肉醬。一切來得太過突兀，突兀到即便能接受之前種種突發事件的妲麗婭也腦子當機。

    握持著十字架尾部器柄的男孩雙目空洞無神，嚇得妲麗婭趕緊丟了柴刀小跑過去，檢查發現他只是站著失去意識後，才總算放了心，轉而想到它處。

    這也是爲了我嗎？爲了我，甚至連隔著幾公里召喚聖遺物這種事都能做到？

    這想法著實自戀，可當時的八歲小女孩卻直到現在都認為這被自己的內心好感美化過的鏡頭纔是真實。

    和五年後黑獄島上空巨大的魔法陣不同，當時的釘枷使徒之槍簡直如同憑空出現，她就連一絲魔力波動都未曾感受到。看得出來，釘枷使徒之槍已經為他所用，可他們相隔甚遠，從這裏到素南的馬車相隔足有數公里之遠，這樣也能引起共鳴？甚至十一究竟是怎麼起身的，又是怎麼無意識地揮出那她和蠍尾狼都毫無察覺又重如山嶽的一擊的，她都無從知曉。

    這也是妲麗婭知道了魔法塔被從天而降的釘枷使徒之槍撞擊到塌陷時，依然能保持雲淡風輕的原因之一。

    她早就見識過釘枷使徒之槍的空間魔法，而且是以更為匪夷所思的方式。

    因為這裏的驚天動靜，麥瑟迅速摸索了過來，妲麗婭道明瞭故事的原委，只是隱去了自己意圖逃跑的內容，轉而變成了她受釘枷使徒之槍指引帶著這巨大的聖遺物前來尋找它的適格者，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聖遺物也在此處的原因。這些超古代兵器有著各自的秉性和意想不到的效能，如麥瑟這般根本接觸不到上層核心的人也無從找出語言上的錯漏。

    其實在麥瑟到達這裏之前，她曾經有過一瞬間的內心掙扎，因為她知道把釘枷使徒之槍的事說出去，就意味著把這個救過自己的男孩也一同拖下了地獄。而她本來完全有機會把這點隱去——只要說是自己帶著釘枷使徒之槍意圖逃離就行了。她的【洗罪】能為此做出解釋，而鄉下的領主騎士可不敢告她的狀，只要之後自己表現得乖乖的，一切流程會如常進行。男孩能迴歸正常的生活，她也會照原定計劃那樣……不能接受啊。

    妲麗婭果然還是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他和自己緣分就這樣被斬斷，她在潛意識裏也認識到了真實——假如不是這樣，這個男孩的心裏不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她為他的付出就連一絲記憶的回報都奢侈。

    她是妲麗婭，曾經是妲麗婭·王爾德·血色玫瑰，洗腦教育與積累的情緒已經開始扭曲了她的三觀，而傳承上百年的血統給她留下了自私的本性。

    沒錯，她也覺得自己是自私。她把他置於危險之中，從未有一點為救命恩人著想的念頭。雖然曾經想過用自己的性命換他的命，可也只是爲了不讓自己再孤身一人渾渾噩噩。與其自己“沒有死”，倒不如讓那個男孩“活著”，兩邊都不會太痛苦。

    這短短的幾分鐘裡，她已經成了沒有這個男孩就無所謂性命的人了。

    她只是想要能再多看看他，瞭解他。而這樣的結局最讓自己稱心如意。

    因為她的黑白世界裏只有他還有著色彩，而在今天的重逢裡，她更加清楚了這一點。

    ……十一併沒有在這些問題上糾結，當然他也不可能想到妲麗婭究竟對他是怎樣的想法，又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兩年前，他會救下妲麗婭，只是出於應激反應，他當時甚至只記得小女孩不適合運動的一襲紅裙。

    當然要是再來一次的話，他也會這麼做。

    同樣原因不在妲麗婭上，而是覺得自己逃不了。那與其孤軍奮戰，倒不如拉一個盟友，興許還有那麼一線生機。他不知道濃血龍騎士的氣息比他更讓蠍尾狼垂涎，這足以保證自己的性命無虞。

    調轉鏡頭，就在妲麗婭和十一深度交流的時間裏，同一期的人已經到了。萊特卻沒有出現，讓十一心下一沉。另一邊，以亞倫為首的百餘人同樣比往期少了一半，讓臺上的大人物看得直皺眉頭，而那些往屆的魔道學徒則大多眼裏帶著一絲隱晦的輕蔑。

    這些

    除了亞倫，剩下的人一樣不在。好在亞倫第一時間告訴他傑克斯和妮妮依然活著。只是樞晉，這位往日裏總是充當老好人角色的同伴永遠地離去了，連屍體都沒留下。

    十一也只能嘆息。他和職階相性相合，只是問題出在了適格的程度不足上，結果只能成了別人的養分。而亞倫也是面有愧色，他說這一批人會少這麼多，和他不無關係。這和十一的猜想一致。妲麗婭也說過，當時和她一起的人同樣和其他幾批相比少了一半左右。事到如今，聖遺物加護者能成就黑暗神官的比率仍然是驚人的百分之百，聖遺物是職階的保險條件這點似乎坐實了。

    結果，第一期的那位可能纔是意外的產品。

    等這項訊息等傳到上層的耳朵裡，第四期的黑獄計劃大概也要開始實施。如今帝國的聖遺物記錄在案的兵器與輔助道具一共三百三十四件，足夠他們創造足夠多的戰力。

    只是，自己的情況這邊比想象中的還要誇張。

    是因為我，那些孩子纔會無人生還。一想到這，十一就覺得心頭沉重。他從未動手殺過人，可這些人卻都是間接被他殺死的，而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本人。亞倫成功升格，也只是把體質等級拔高了一級，十一已經明白這些多餘的生命能量都流向了哪裏了。

    可自己無法為他們做任何事來補償。他們會到這裏來，就意味著都是孑然一身，除了一條性命外一無所有。

    魔道學徒們看到一大批少年少女入場，和見到孤身一人的十一不同，都是迎了上去，互相打著招呼做自我介紹，至於有沒有夾帶些其他的內容，自然是有的。拉幫結派在哪裏都不罕見，而這個宴會本身的目的就是讓大家相互熟悉，然後考慮如何站隊。

    這裏有不少是有大族背景的少爺小姐，這也好理解，正因為有更正統嚴格的教育，以及資源傾斜，他們提升的速度更快，那些已經擁有【魔道學徒】職階的人，才能更容易地撐過一次又一次的升格儀式。

    這裏看似是少年少女的交際場，實則是各大派系的另一個戰場，而拉攏到越多越高質量的人才的那方就是贏家。

    可十一沒有心情。再者妲麗婭已經把這些人的基本情報都告訴了他，另外還有一些沒有入席的人員裡也把重點小心的物件捋了一遍。而後續同齡人的情報她也說會送到他這裏。雖然妲麗婭對他的好讓他有些不安焦慮，又有點，可他不會嫌情報多。倚靠戰術智慧走到今天的十一比誰都清楚這些。

    宴會一直持續到晚上，其中人員進進出出來來往往不停，侍者隨從換了一批又一批，臺上長桌後一排座位的人也是來一個又走一個，也有自認為長相和藹可親的下去陪著男孩女孩們聊聊天。熟悉的人都知道，那些走了的人是已經開始給各自家族寫信匯報情況，而且不日就會離島回族，作更進一步的報告。

    而十一則是中午就離開了，穿過長長的甬道，回到自己的“牢房”，十二已經在換好的床單上沉睡，黑底紅紋的十字架也安靜矗立一旁。

    十一這才發現，釘枷使徒之槍和兩年前所見到的樣式已經不一樣了。被長槍貫穿的金色小人已經消失，背面“混亂即是真理”的銘言卻還在。

    在原本圖案的位置，只剩一柄暗紅光澤的長槍，它凹·凸又折射著光線的紋路吸人眼瞳，猶如鑲嵌的鴿血紅寶石，但卻和四周渾然一體，連線處毫無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