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還是那個十一，但大男孩應有氣質在他身上已經找不到半點影子。演武場還是那個演武場，只不過裡面現在擺滿了各種器具，原本空蕩蕩的道場如今閒的極為擁擠，除了上方，幾乎找不到可以同時伸展雙臂的地方。

    原本乾淨整潔的桐木不愧是這世上價效比最好的天然建築材料，除了最初尤克留下的幾個淺坑外，就再沒有其他傷口了，只是其上的汙漬稍多了點。不過這並不是負責衛生清理的僕人，而是每天都會有新的汙跡留在這裏――因為十一的動作越來越快，爲了避免他在閃避射擊中耍賴，蓋倫想出了在所有的橡皮彈都塗上了墨水的辦法。

    牆面倒是有過重新修飾，不過這也是一年又大半前的事了。

    而現在，散亂的桌椅、槍械、各式的冷兵器和滿地的橡皮彈，還有數不勝數的制式鋼鐵人偶以及演武場盡頭的紙張和羽毛筆，就構成了他被突擊抽查的“期末考試”。

    等結束了這場形式隨意但要求頗高的考試，他就能從斯巴達的基礎教育裡解放了。而三天後，他就會踏上前往黑獄島的大船，徹底地與這裏告別，直到他被認可具備再次踏出島的能力。

    在演武場斜對角的兩端，是兩面大鼓，其上各有一個與之相連線的魔法時鐘。它們的指標都停留在十二點的方向上，只有當十一敲擊其中一面時，纔會開始計時，直到另一面也被敲響咚咚鼓聲。

    不過第一面鼓的敲擊時間並不由十一決定，這就和田徑運動員不會手持指令槍一個道理。而蓋倫顯然是個個性惡劣的裁判，從十一已經準備萬全開始一直過了快兩個小時還沒有發令的意思。

    他打算等十一開始走神後就來個出其不意，因為這樣的考試結果才最符合一個人平時能夠發揮的水平下限。至於可能導致十一不及格的後果……關他什麼事？他出於個人對知識資訊那種想要獲取的私慾而來，可不管擦屁股的事。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終於瞅準十一略微屈伸小腿的時機擊響大鼓，但十一不帶猶豫地留下了短暫而色淡的參與彷彿是一種無形的嘲弄，在譏諷蓋倫的無聊行徑。

    他也只能是苦笑，用腦子作戰的裝具聖者最為推崇的就是個人戰術，而身為一個多面手裝具聖者親傳弟子的十一就是因為善於思考和謀劃而被看上的。

    要是以前，蓋倫對十一身體語言的騙術，如果稍微認真觀察還能看出一絲僵硬和稚嫩，那麼如今面對動作神態都已經渾然天成的十一，他只能被耍得團團轉。這小子說話直白真誠，就好像根本不懂得看人臉色，但卻有一具專業欺詐師的身體和一顆資深陰謀家的頭腦。

    十一的身影如鬼魅，一路奔去竟然未曾帶起一柳細風，若非那肉眼尚能辯識的人體位移在無聲地炫耀那傲人的速度，誰都不會相信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能將身體肌力控制延伸到衣物甚至體表紊亂的氣流上。

    他的雙手不時在桌面上拂過，然後兵器消失不見，接下來就是鋼鐵人偶身上金鐵交鳴的聲音。

    在人偶身上繪著各種各樣的紅色紋路，或直或曲的線條，大大小小的斑塊，還有標在一旁的蠅頭小字說明了要求：深度，長度，面積，攻擊的手段。

    超出紅線部分的失誤率不能超過百分之五，這是開始前尤克爵士親自定下的硬性要求。看似已經很寬鬆但算上這密密麻麻的數量和各種附加要求，只會覺得絕望。

    即便是曾經有過類似訓練的十一要一邊分辨要求一邊在周圍挑選武器完成高水準的攻擊控制也頗感吃力。尤其是槍械雖然和訓練用的破銅爛鐵不同了，但準星和射擊彈道卻依然不怎麼精準，他的失誤預計會有七成出在這裏。

    短暫而漫長的的攻擊考試結束後則是魔法的修行結業式。他要用自己量僅僅比他們之中魔法天賦最低的萊特稍高的魔力儲備，奢侈地不停張開【資訊聚落】來探查對面隱藏的文字。和只能對生命體使用的【天賦探查】不同，【資訊聚落】還能看到沒有可以掩飾的魔力流動，而牆壁對面的魔力文字就是蓋倫寫下的，其只有大約三個多小時的持續時間，而現在已經快淡的看不出原形了。十一隻能憑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和對蓋倫尿性的瞭解來謄寫。

    繞是十一也不可能背下數目如此龐大的魔力文字，所以抄寫的速度就是關鍵。他到最後因為魔力接近透支已經開始眼冒金星，握筆的手快到出現了複數殘影，最後終於在手抽筋之前完成了。

    當他最後幾乎是撲到大鼓前面一手用力拍響後，魔法時鐘的報時讓他鬆了口氣，然後之前強忍著的不適全部都奔涌而來充斥了大腦和喉頭。他就這樣一直嘔吐了整整五分鐘才喘過氣來。

    門外早已準備好的僕人已經魚貫而入開始清理慘案現場，十一則是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期間有誰對他打了招呼都不知道，他只想好好地去睡一覺。

    ……

    三小時後，他被緩慢但鑑定的敲門聲吵醒了，他開門就看見一名侍女恭敬地捧著一疊檔案，低頭彎腰。

    十一取了檔案，揮手示意侍女離去，就迫不及待地關上門拆開了檔案袋的封裝。

    這裏麵的東西是他在很久以前就向尤克爵士索要的，但因為對當時的他並沒有什麼實際用處，反而還可能讓他分心，於是事情就滯留到現在。

    而他馬上要入島了，多瞭解一些內容也是有必要的。

    沒錯，這袋子裡封裝的，就是“黑獄計劃”的歷史。

    事實上就連尤克都懷疑，上層的人究竟有幾人能窺得計劃的全貌。

    以前，這個計劃完全由前兩代帝國的皇帝陛下一手掌控，而如今雖然參與者越來越多，可這也意味著他們能得到的資訊越發分散。

    但透過研究王朝內部的人員調動，死者防線幾次大戰與黑獄計劃的真空期微妙的關係，以及自己負責的這一部分所得知的內容，尤克也猜出了什麼。

    他相信其他地方的聰明人也不少，但大家都對此事諱莫如深，即便有所推測也絕不會宣諸於口，除非他們想要被隱藏在斯圖亞特王朝這架龐然大物陰影下的執法者們送上天堂直達車。

    十一看的很仔細，因為同樣的機會或許不會有第二次了，入島後意味著深入內部，能得到更多的資訊，但卻已經晚了。

    檔案袋裏只有幾張薄薄的信紙，其上洋洋灑灑數千言是用沙德泛用語寫的，簡單明瞭，完全沒有多餘的修飾。揣測與事實是分開用不同顏色的墨水勾畫。

    內容易於理解，十一看的很快，而末尾的“看完銷燬”再一次證明了這些文字的價值與其危險程度。十一一直等到它們都在火盆裏化成灰燼，才放下心來，一頭栽倒在床上。

    在尤克爵士的視角里，黑獄計劃是從五十多年前的死者防線潰敗開始實施的。

    那一場戰爭中，因為敵人投入了為數眾多的新型高階戰力――煉獄使徒，而使帝國損失慘重。即便是身為當時帝國第一強者的皇帝陛下御駕親征，都付出了獨眼和一條手臂的代價。

    當時的陛下在過渡透支了生命潛能後已如風中殘燭，但卻依然心繫國家。他痛定思痛，決心製造出能與之制衡的力量。而這份力量的本體並無記載，但根據投入的人力與財力流向來看，尤克猜測，其八成是某種高位職階。

    沒錯，職階！而且是和六百年前新誕生的仲裁神官一樣，是能提高人體潛能上限的超稀有高位職階。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講講現在人類三大族的戰鬥職業者職階的階梯分佈。

    伊芙萊爾是最為簡單的，他們雖然也或有內憂外患，但因為其與世無爭的民族個性，即便是武力上也講求順其自然。

    而他們也是被上蒼眷顧的一族――儘管這裏的絕大部分人都是無神論者，而“神”的概念也是自蓋德一族入侵之後才誕生的。

    升格儀式是最古老的魔法之一，其形成以及為人所用的原因已不可考，但多半是出自伊芙萊爾人族。

    因為他們的文明最悠久，而且他們是唯一不需要升格儀式就會自然形成職階的人族。或許和另外兩族相比，他們作為人族僅僅只是外表相似而已。

    當然這也有一個壞處，那就是自然接收的職階比較隨機，而下位職階可不止五大基本戰鬥職階，工匠、醫師、藝術家、甚至吟遊詩人，還有某些稀奇古怪的職階加起來，林林總總不下千百之數。

    不過這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風行者這種中位戰鬥職階的出現，在民眾裡機率分佈均勻，所以伊芙萊爾的社會形態相對更加原始平等。

    再往上，就是白精靈和暗精靈這樣的高位職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