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克現在的臉色很不好看。

    儘管之前也是驚魂未定，但看到十一併沒有追擊，他也是安下了心——直到十一朝他晃了晃小黑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襬，憑自己的眼力都不用蹲下，就能看見上面小半個小小的黑色指印。

    就算自己最後放下了尊嚴，也還是輸了啊……

    他一開始就料到，自己一定會配合他演出，所以才導演了這場戲。而他只是一個一直被矇在鼓裏的演員。尤克本以為主導戰場的是自己，可其實自己只是十一手上的提線木偶，自己的行動他都瞭如指掌。現在想想，第一週根本不合他風格的橫衝直撞，大概就是爲了觀察自己的行動規律？

    或許早在比試開始前，不，可能更早，在他剛提出要求的第一天，結局就已經被十一看到了，只是愚蠢如他，還在憑著自己拙劣的認知來評判別人，一何可笑。

    事實證明，僅僅三倍多的力量品質差距，已經不足以讓他在面對小傢伙的時候爲所欲爲了。小十一無論體質還是心志的成長速度，都快得令人髮指。

    令人毛骨悚然。

    他在見到十一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之前，從未想過，世界上還有這種怪胎存在。這就是真正的天才和凡人之間的差距嗎？

    果然，貧瘠的天賦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啊。

    他鐵青的臉色上逐漸浮現妒忌的情緒，然後變得更加複雜，最後，只剩下了苦笑。

    人比人氣死人啊！

    十一則是被盯得全身發毛，尤其是在尤克一閃而逝的嫉妒被看見時，他雖然還不大理解箇中含義，但也明白這絕不是什麼好的表現。他勝利的喜悅笑容迅速收攏，表情嚴肅。

    這變化讓尤克有些哭笑不得，他究竟是經歷過萬般人情世故的人，怎麼能不明白十一這是把他當成了洪水猛獸一樣畏懼了？這不奇怪，可聯想到不久之前他還對他甩都不甩一眼的態度，他難道不明白要是得罪自己那他早就得罪了，要是自己記仇還會等到現在？

    “十一，”尤克的話讓小十一立馬立正，以表自己會認真聽講。

    “做我的徒弟吧。”

    “啊？”看著尤克突然柔和下來的目光，十一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徒弟？是要建立師徒關係嗎？

    師父和徒弟，老師與學生，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雖然師父和老師一樣可以有多個，但和老師隨便誰都無所謂不同，認了師父，要是不經過師父的同意再認別人為師，那就形同背叛師門。

    而相對的，師父會比老師對待學生，更認真地教導徒弟本事。不過要想教導別人首先自己要有本事。能夠收他人為弟子的，基本都是某一領域的大師。

    尤克認真地觀察著十一的態度，心裏有些忐忑，還有些……自卑？其實他感覺是沒錯的，自己在十一面前，確實已經“有資格自卑”了。畢竟這樣天賦異秉的徒弟，換做其他的大師肯定哭著喊著求著人家做他的弟子，而這些大師裡絕對不乏具備聖騎士血統的裝具聖者們。

    他等了良久，可十一又開始無視他，陷入了沉思。他知道，高度集中力的副作用又要起效果了。

    尤克還以為十一不清楚做他的弟子都能有些什麼好處，所以纔開始衡量其中利弊。他於是儘量和氣地道：“別看我這樣，好歹也是一方領主，也曾經是死者戰線最前沿的指揮官之一。除此之外，還是一名裝具聖者！所以無論是政治文化，還是軍略武功，都有不少能教你的東西。”

    裝具聖者？聽到這個詞，十一總算抬起頭來。

    裝具聖者，其實只是個統稱。它有很多的其他稱呼，比如“劍聖”“弓聖”“槍聖”“拳聖”之類。這意味著他們在某一種武器或是技法上的本事已經出神入化，超過精通的級別達到了大師水平，可以開宗立派了。

    一名9級的裝具聖者，其在戰鬥力的價值上甚至能和一名到達等級上限的聖騎士相媲美。

    “除此之外，你以後直到到島上之前需要什麼來輔助修行，書籍、材料，只要我能得到的，都會給你找來！而之後你要拜誰為師，我也不會攔你。”

    “只求……”他神色掙扎了一會兒，最後終於一咬牙下定決心，說了出口：“只求你以後假如能從島上活著出來，比我更強大了之後，能替我討回一些本就該屬於我的東西！”

    十一聽得一愣一愣的，結果又低頭思考。尤克面色尷尬，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就只能這樣等著，同時心中盤算，是不是自己丟擲的誘餌少了？可他也拿不出更多的東西了啊！

    他哪裏想的到，十一想的東西和他思考的完全沒什麼關係……

    十一對比其他人的情況，在轉而代入他眼裏的尤克大人的思維想了想，道：“尤克大人，您誤會了，我剛纔只是在想，締結師徒關係究竟要先做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是……先磕三個響頭嗎？”

    看著十一天真澄澈的雙眸，尤克凌亂了……

    ……

    沒有拜師酒，也沒有響頭，拜師就是簡簡單單一句話的事，然後，十一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成了尤克爵士的開山大弟子。

    這走的程式和書上說的比起來簡潔好多啊！

    這是十一最開始的想法。

    可之後那地獄般的訓練，即便是十一這樣堅強的孩子都快哭出來了。因為十一本身的質量太好了，怎麼搞都不會玩壞的樣子，所以尤克為他量身打造了專屬的訓練選單。

    當十一看見那密密麻麻幾十頁，一條一條精確到分鐘的訓練專案和與時間相比完全成大問題的訓練量後，十一感到自己有些貧血……

    而另一邊，一直在暗中觀察的蓋倫也是陰謀的參與者之一。他很興奮，一個絕世天才在極端條件下究竟能被逼出多少潛能？他特別迫切地想知道啊！他還自告奮勇來做小十一的專屬監督官，以便記錄其每天的生活與學習情況。而且訓練量嚴格計數，一個都不能少！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已經被十一不知道殺過多少次了。

    十一甚至懷疑這是否是尤克爵士對於自己讓他丟臉的行為的報復——儘管這事兒誰也沒看見，而他對“丟臉”也還沒準確的定義，僅僅只是對於書上的內容進行了簡單的理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