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同樣的演武場，同樣的人，然而今天的十一不再陪尤克玩那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他開始無視尤克，在一旁不停做往返跳。

    往返跳？有點意思！這動作雖然簡單，但就因為簡單，所以更加精煉。就和引體向上、伏地挺身的鍛鍊肌群的動作一樣，即便是裝具聖者的控制力，也不敢說自己能完美地調動任何一絲可用的力量完成絕對標準的動作。

    尤克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高興。他本身就是看中了十一擅於思考和學習，認為他到島上後能加深高層對他的好印象這樣，他的領地就能在各方面得到比之前更好的扶持。

    事實上，他認為按照十一的思考方式，第一天就會向他請教，第二天就能極大地提高訓練的效率。可這幾天十一也不知道是發什麼神經，行為舉止一改常態，完全不像文化課程上那樣彬彬有禮，虛心求教。反而完全變成了個鐵頭娃，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什麼也不問，什麼都不改變，只是默默地接受一天一天更加繁重的作業。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開頭。

    雖然現在的情況他依然看不懂，但至少顯示出了一些端倪——十一確實已經開始思考如何解決自己給出的課題了。

    他第一課，想要教導十一的，其實是更加有效率得調動身體，他看得出來，十一的動作粗糙，而且很多都是對自己的肌肉骨骼會產生很大傷害的。要不是素南高度發達醫療水平，恐怕這一個星期已經足以讓他半身不遂。只要能糾正這些錯誤的動作，就能在更加節省體力的情況下完成更快的變向，更具有爆發力的衝刺。

    看十一的樣子，有往這方面突破難關的趨勢。而他現在鍛鍊的，顯然是步伐。

    雖然比起由他來指導或許更快一點，但這也不算晚，而且自己領悟的東西要比別人告訴他的會記得更牢。這讓尤克感覺很省心。

    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情做，他就在旁邊坐著看。

    小小的十一動作充滿了稚嫩的味道。尤克明白，並不是他的練習不夠，而是身體還沒長開的孩子共同的特徵。他們在真正成長為少年之前，永遠也無法模仿自己的身體觸之不及的領域。

    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尤克有些驚訝，十一居然能毫不間斷地進行前後左右的往返跳持續這麼久的時間。明明之前試圖捕獲尤克的運動軌跡時是那樣吃力。

    七天的時間不可能有如此驚人的體能增長，尤克可以保證。

    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

    尤克總算看出了點端倪。

    是呼吸。

    十一的跳躍一直是配合呼吸在進行，幾乎保持勻速。而且多餘的動作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這時候，十一的高度集中力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他並非不知疲倦，但卻能因為把注意力過於集中一處，而忘掉了疲倦帶給人的乏力之感。雖然尤克在蓋倫那簡陋的報告裡已經看過這點，可親眼所見，還是頭一回——他是個實戰派，理論之類的東西，就交給副官和書記官去頭疼吧。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動腦子。正相反，能從平民一路爬到將軍和領主的地位的人，無論文治武功都是相當優秀。他看得出，這驚人的集中力雖然有著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對周圍的感知會成比例的弱化，現在即便是一個三歲小孩手握一把小餐刀，都能將他殺死。

    人體是很脆弱的，水淹會死、火燒會死、利器割破喉管會死、失血過多會死，甚至只要一個重要臟器破裂，不及時接受治療，一樣會死。

    即便是9級的戰士如他，如果不裝備防具，直接用肉體硬接利器劈砍，或許骨骼還能承受，但喉管外的肌肉和面板再怎麼緊繃，也無法阻止3個標準級的力量加持下的小刀。

    不過和危險的副作用相對應的，就是其能讓任何人都嫉妒的效果。

    無論是誰，在長時間的培訓中精神力都會變得越發不集中，而時間與其幾乎成正比。但是十一因為太過集中，所以雜念少，學得快，損耗小。換句話說，集中力基本恆定不變的十一，在相同的時間下得到的積累遠高於一般人。而他休息的時間同樣也能大大縮短——因為需要回復的只有體力，精神力的損耗極少。

    不管是時間還是效率都高於常人，悟性也是上佳，這樣的十一，即便不入島去爭那萬分之一的機會，只要有明師教導，最弱也必然能成為裝具聖者！

    可惜，被聖遺物“盯上”的人，是不可能在帝國眼皮子底下被私藏的。尤克對黑獄計劃的內容知之甚少，但上面總是反覆強調一點——這是關乎國運的謀局，容不得半點有失！在其中夾藏私心，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動了根本，就是滅頂之災！

    尤克也只能嘆息，並且更加認真地把真本事教給他。說實話他還挺喜歡十一這孩子的，願意學，有能力學，但不盲目遵從，在某些時候還有自己的小倔強。這些個性成就了人的本身，在十一身上，他彷彿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只是自己，並不具備才能……

    十一點了。一週之後的訓練除了量上增加了接近一成，其他並沒有什麼區別。本來十一是有能力完成的，但因為他要趕在飯點之前結束，那訓練任務能做完一半就幾乎是極限。就和往常一樣，他只得到了一半的伙食。

    接下來的數日也沒有半點變化，尤克突然發現自己突然閒的要命。每天除了看十一掙扎，就是泡壺茶坐在一邊細細品味，或者搬張躺椅在一旁小憩一會兒。

    他本來還擔心十一會不會乘此機會下黑手，時刻都分出一絲心神警戒，結果每天幾個小時的偷襲機會十一連考慮都不考慮，甚至還會把訓練的位置挪得遠遠的，不想待在他旁邊。

    跳躍，跳躍，還是跳躍。一串串的小碎步，腳尖輕點地面的細碎聲響配合黃豆大的汗珠滴落聲和略顯沉重但極有規律的呼吸聲，譜寫出一曲奇妙的交響樂。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