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想起來了。

    瓦因，在鬥技場有一個別有風味的稱號――

    “鬥技編劇”。

    尤其是混戰中，當他正式加入戰鬥時，便意味著整個鬥技場上會發生的未來，僅在他設定的幾條劇情路線上。

    而至今為止，能讓他的判斷出現失誤的，僅有三次。顯然，艾德不在此列。

    瓦因出手，就是必勝手。

    艾德在背後感受到的力道僅僅如同蚊子叮咬一般，這意味著什麼？

    瓦因出力的手已經不在劍柄上了。

    他看不見，但也能預見到他空出的雙手究竟會如何治他，事實上眼下被動的局面，即便是他自己也能輕易地想到十種致自己於死地的方法。

    然而正是因為破綻已經大到連自己都能幹掉自己的程度，他反而無法確定瓦因的出手方式。那意味著擋不住，所以，他重重一喝，鬆開握劍的手，腳底用力一踏電射而出，身側的白巖幾乎都在震動！

    要儘快逃離攻擊範圍！

    果然如此。

    艾德在三人中屬於最小心謹慎的型別，稍見不妙遠遁千里，而且速度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身上套著的又是輕甲。

    他實際沒有，只是順勢收回了力道而已，便立刻騙到了艾德。

    追不上，也沒必要追。瓦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你們兩個別愣著！你們也不想當犧牲品吧！”

    瓦因大聲衝着那最弱的一夥人吼道，旋即手指被迫向他們方向的艾德。

    艾德臉色大變！而剩下的人也在一瞬間明白了瓦因的目的。

    平衡勢力。

    以一敵二，又失去了主手武器，艾德面對兩人幾乎以摧枯拉朽之勢被終結，最後的那援護者甚至還來不及接近戰鬥圈。而那名叫納斯卡的雙格鬥斧守調轉矛頭衝向巴斯的時候，卻看見瓦因已經快把巴斯捶到地上了。

    巴斯在他們之中不算弱，可面對長著一張瘦猴臉的瓦因終究是有些估計不足。瓦因能憑十四級的戰力等級稱霸白巖鬥技場中下游鬥技賽，當然不是光憑區區幾場公開鬥技影像就能分析出來的。

    瓦因看著比他矮小，可爆發力卻絲毫不弱，而純力量竟然猶有過之！那一手半劍的旋斬劍法用的爐火純青，攻勢一浪接著一浪，一浪比一浪來得更兇，逼得巴斯避無可避，只能依靠生死間的危機反應招架。

    可即便如此，纔不過四五秒鐘的時間，他身上就添了整整四道血淋淋的傷口。最後在劇痛中一招差錯，被瞬間變式的瓦因一劍拍飛吐血昏厥。

    瓦因的實力，又一次重新整理了眾人的三觀！

    納斯卡呆立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以賽亞半殘，比利和菲爾殿下對峙，他們外圍三人虎視眈眈，還剩一個納斯卡只能靠近以賽亞尋求庇護。這局勢已經徹底陷入了詭異的平衡。

    ……

    瓦因也有些頭疼，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腦子一熱就這麼幹了。

    不過，即便不動手，今後的日子怕是也不會好過吧？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今天即是大人物之間的洗牌遊戲，同樣也是對於妄圖騎牆的小人物們予以敲打的方式。想到這裏，瓦因心裏的不適也少了幾分。

    不過，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真實的正面應戰

    他們可是同樣賭上了一塊領地，雖然大家都對瓦因守成的能力有信心，可瓦因卻很不高興。

    這種不滿早就體現在了他日常的言行舉止裡――面對長老族長不再保持最基本的尊敬，看著同輩小輩也總是語中帶刺。

    年輕人不曉得怎麼回事，只當是瓦因大叔這段時間心情不好而已。而所有的高層都心知肚明。

    他是在怒他們不爭。

    因為是小家族就該甘心被打壓？甘心被大人物們逼著做出選擇？

    別開玩笑了！我們大家不都是白精靈嗎？！我們的位格一致，卻因為愚蠢的血脈親疏被區分了高下。這也就罷了，可無論是沙德蓋德還是伊芙萊爾，都為弱者們準備了向上的通途，以保證國家民族的活力和興榮強盛。

    他們的問題，是不敢揹負那份狹窄通途之上，被打壓的風險。

    一群孬種……最可氣的，是自己居然也是這群孬種的一份子。

    瓦因一直在尋找機會。

    一個真正以下克上的機會。

    他本來確實是打算循著大家的意志，就這樣保下領地便結束了。

    可現在……機會已經來了！

    這是宣戰！

    瓦因決定了，雖然這個決定，或許會讓他萬劫不復。不過……

    現在，樹宮開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轉身朝著以賽亞的方向看了看，但很快皺眉――他之前沒發現哪兒的戰鬥居然這麼快就決出了勝負。不過很快，他便搖搖頭暗道自己少見多怪，瞥向了一旁的比利和菲爾殿下。

    菲爾美目閃動，似是為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會為他解了燃眉之急而驚訝，而比利則是眼神陰鷙，同樣是沒有想到，這個除了鬥技場上幾乎沒有什麼優點的男人，居然真的這麼有種。

    最大的問題是，他確實敲中了他們的軟肋。如今，佔優的，或許反而是那邊還在微微喘氣的瓦因。

    比利看了瓦因良久，便轉頭直視菲爾，道：“殿下，或許，我們之間的戰鬥可以延後少許。我保證，在把場地清空後，我們會有一場公平的對決。”

    菲爾一愣，旋即冷笑：“憑什麼？”

    “就憑我們同爲白精靈四大望族，”比利侃侃而談，“殿下，今天無論您敗了，還是我們敗了，其實結果都不會有太大改變。望族依舊是望族，只是王族的身份，在未來的半個月內可能會有相當的變化。我承認，今天的事，是上面的人做法太過激進了。可這也不怪他們，過去馮侖是如何打壓蠶食我們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好好敲打一番，讓馮侖能在重奪王位之前保持該有的尊敬，以馮侖的行事風格，怕是會鬧出更大的事端來。”

    菲爾點點頭。那群長老們眼高手低，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了，以前仗著先王庇護姑且還能維持表面的和平，可其他三大望族忍氣吞聲久了，總是需要一個發泄口。

    “可下面的人不一樣。白精靈可不止是我們四族而已。”比利開始解釋。

    他的語言簡短，但意義卻豐富。之後又寥寥幾句，道明原委。

    小家族一個十四級的白精靈戰職者擊敗白王庭三大巨頭，這是打臉，可臉面其次，重要的是聲望受到的打擊。

    恐怕，到時會有人抱有“四大望族也不過如此”的蠢貨在吧。眼下正是樹宮開啟，新王選舉之際，這種情況就更該極力避免。

    尤其害怕的，是新王真的從小家族裏選出來。

    白王廷的朝政，一直把持在四大望族手上，而下面的小家族都盛產優秀的戰士，卻都不是合格的政客。他們遠有蓋德這樣的大敵，近處則是斯圖亞特王朝這樣關係時好時壞，不穩定的盟友。若是盡心扶持一個小族當然沒有問題，可誰會有這種閒心和資源？而讓不通大局的人坐上大位，問題可就大了。

    而斯圖亞特王朝趁虛而入的可能同樣會大增。要知道，他們當初面對蓋德也說不上齊心協力，只是形勢所迫。遠在蓋德人挑起戰爭之前，他們兩族的矛盾之久遠深厚可遠在外來者的蓋德之上。

    所以，綜上所述，別給他們希望。

    然而這只是比利的想法而已，菲爾的見解，卻和他完全不同。

    “我拒絕。”菲爾冷聲道。

    “菲爾殿下，”比利沉聲道，“大局為重。”

    “呵，一場鬥技，被你說的好像亡國大禍一樣，不覺得可笑嗎？”菲爾清秀的面龐止不住嘲諷之色。

    “新王真的從那些下面的家族裏被選中，你們就打算架空他？垃圾一樣的狹隘思想！要是伊芙萊爾真的是這樣狹隘的民族，那活該被欺凌！再說，這場鬥技是你們逼我們接受的，事到如今還講什麼狗屁的詭辯論大道理？你要是覺得自己打不過就乾脆乖乖認輸，沒人逼你贏！反正我不會輸。”

    比利一愣，居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們挑錯了物件，”菲爾接著幽幽道，“不管是想要奪走的領地，還是對手本身。你覺得，我會爲了那個把姐姐逼走的狗屁家族出頭？別傻了！”

    “那是因為你們在挑釁我！”

    最後一句話，菲爾說的咬牙切齒，殺氣和煞氣溢滿雙眸，讓比利眼皮狂跳，心悸不已。

    同時，還有絲絲的疑惑竇聲。

    挑釁你？

    比利不知道。

    他們挑中那塊核心領地，確實是在試探馮侖的底線。或者說，在儘量不犯眾怒的情況下，觸及了瑪利亞夫人的底線。

    那裏有一片山林。

    山林裡，曾經住著整日歡笑的一家四口。

    ……

    真熱鬧，和外面完全不一樣。

    帶著蹩腳的裝扮，姑且混進觀眾席的凌十一一邊磕著一金幣一袋的超規格黃金瓜子，一邊看著鬥技場裡的變化。

    局勢，似乎被那個矮個子瘦猴臉控制了。

    而且，他會贏到最後。

    凌十一如此判斷著。